小全哥将手轻轻搁在妹子肩上,笑道:“明柏哥,你愿意就使得。”
明柏双手握着茶碗,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来道:“从前九叔合三舅劝我不必回林家,俺只说父子天xing,就是不为俺自己,为着俺娘也要……可是俺爹他……他合人说俺娘是他使女。”明柏的脸涨得通红,牙齿咬得嘎嘎作响,一双手紧紧捏成拳,青筋bào起。
紫萱头一回听说,气得满面通红。明明是停妻再娶,却将下堂的糟糠妻说成是使唤丫头。那明柏哥岂不是成了合奴仆差不多的婢生子?为着功名富贵这样糟蹋自己的长子嫡孙,这位公公真是不要脸。她走到明柏身边牵动他的衣袖,待想劝,到底不好说未来公公的不是,却是愣在那里。
明柏握住紫萱的手,冲她惨然一笑道:“我自去合我爹说。”
小全哥回想那一年接了他回来,爹娘寻人qíng替明柏哥置下一份小产业,又替他落籍,想来就是防着今日。“你若不想理他,”小全哥闷闷的说:“只记着,你自姓严不姓林。”
明柏摸了摸手肘上套着的金镯子,点点头松开紫萱的手,道:“你们都回席上去罢,俺去合林大人说知。”理了理长衫大步出门。
紫萱倒向椅子,问哥哥:“明柏哥若是……认了亲爹爹,他家还肯不肯合我家结亲?”
小全哥愣了一会,道:“你们qíng投意合,又有两家长辈订下婚约,岂是他们能拆得散的!紫萱,你放心,若真有那一日,哥哥就是拼了命也不叫你吃亏。”
紫萱摇头道:“哥哥,你说那位林大人来俺家讨人,图的是什么?他不是有儿子了么。只怕他是为着俺师叔。”
若是gān系着那位主儿,千里迢迢寻来为的是升官发财,倒像是林大人的xing子。若是这么着,只凭着他是紫萱的公公就能掀起风làng来。小全哥沉思许久,道:“妹子,若是那样,明柏哥还有重认父亲的心思,俺们劝他罢手也就是了。”
“那俺不要嫁明柏哥。”紫萱咬着嘴唇道:“不能为着俺一个人,拖累狄家。”她握着拳头,将拳头高高扬起又轻轻放下,道:“哥哥,明柏哥的事俺们还是合娘说呀。”
小全哥原有此意,就喊人请母亲来。明柏的亲爹到了琉球,昨日在那霸yù认儿子不成,今日又寻至狄家来,素姐听说,良久不语。
看两个孩子一脸的担忧,她才笑道:“你们两个却是关心则乱,明柏昨日不肯认,难道今日就肯认了?都吃酒去。”扬手在儿子后背拍了一下,道:“你还不回席上去?一家子连个主人都没有,叫客人怎么吃得下?”打发走了儿子,一转身见女儿缩在窗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可怜她,问:“你怕什么?”
紫萱把她的猜测说出来,慢慢道:“咱们为什么避到琉球来?若是叫林大人晓得这条捷径,他岂有不走的?”
素姐微笑道:“你林世伯只怕不晓得这个缘故。咱们狄家摆明了不趟那个混水,连中国都不回去。你爹说了,晓得这个事的人都明白咱们家的意思。就是当今,又何尝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如此,就是有人想借俺家做幌子,他也要打得出去才使得。”
紫萱点点头,道:“俺还有些怕。到底是俺惹的祸,不能拖累全家人。”
素姐摸摸女儿的头发,笑道:“不怕,天塌下来有爹娘,有哥哥替你顶。”拉着一脸不安的女儿自去吃酒不提。
且说厅里,林大人看狄大人慢吞吞吃茶却连句客气话说不说,他的胆气就先弱了,笑道:“小犬蒙狄大人照应多年,却是大恩不言谢,下官替他母亲做个揖罢。”站起来要行礼。
狄希陈坐在椅上屁股都不曾挪一下,笑嘻嘻道:“下官拾了你的儿子不假,不是在成都就还给你了。哪里来的照应多年?”
林大人厚着脸皮道:“小犬在那霸开个铺子,听说合贵千金有婚约……”
狄希陈冷笑道:“小女许的是严家公子。林大人休要胡说。我狄家女不会许给别家的。”站起来摔茶碗,厉声道:“送客!”
昔日的下属靠着娘子献粮升上高官,林大人心里原就不伏气。何况狄家必是犯了什么事才在中国存身不牢,才要躲在这个琉球过日子。自己代天子出使,就是琉球的中山王见到他也要恭敬客气。狄希陈一个逃亡在外的官儿居然还敢不把他放在眼里。林大人实是恼了,拍案道:“狄希陈,你什么意思?我林家的儿子,就是死了,也是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