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外面的雨声又大起来,青玉从她们两个身边跑过去关窗,脚步儿略重了些。紫萱忙抽出手来,像是被人抽住的小偷似的,低着头一溜烟跑去铺子后面的小厨房去。
明柏想跟过去又害臊,走到一只竹榻前,借着打呵欠坐下,虽然肚内饿的紧,却敌不过困倦,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紫萱捧着碗汤面过来,见他睡的那样香甜,却是不忍叫醒他,放下碗取了条薄被与他盖上,就倚着他坐在一边看雨。这样累,想必为了合林家打jiāo道花了许多心思,也吃了许多苦头。紫萱看明柏的左眼角破了皮,有指顶大一块又红又肿,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脸上,对青玉使了个眼色。
青玉悄悄儿过来把汤面捧走,过得一会取了一只青瓷小瓶并一碗浸着几团棉花的开水过来。取了只银簪缠住棉花沾了药膏递把紫萱。紫萱低下头,一边chuī气一边替明柏上药,突然涨红了脸道:“青玉,你使个人去小码头瞧瞧。”
青玉晓得小姐害臊,忍着笑意应了一声转过身去。明柏其实在紫萱坐过来时就惊醒,因紫萱紧紧挨他坐着,却是舍不得她就起来才装的睡。那伤药擦在伤口狠有些痛,他眼皮动了几下妆不得,睁眼看到紫萱脸红如熟透了的樱桃,心中格外甜蜜,轻声道:“怎么了?”
紫萱跳起来道:“没什么,你歇一会呀。”袖子带倒边桌上的瓶瓶罐罐,乒乒乓乓尽数滚到地下跌碎。因屋里人都看过来,紫萱越发不好意思,结结巴巴道:“面还在锅里。”飞一般逃开。
明柏站起身让管家来收拾,等了许久也不见紫萱出来,寻到后厨,却见紫萱捂着脸坐在灶后发呆。红红的灶火映着紫萱的脸,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手腕上的一对嵌宝金镯子,红红的极是温暖。明柏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似灶膛一般有一把火在烧,他退后两步,轻声道:“紫萱。”
紫萱见是明柏,松了一口气,笑道:“面在锅里。”
“这qíng形倒像俺小时候,有一回下大雨,俺饿了,俺娘也是下的jī蛋面。”明柏揭开锅盖,果然白气腾腾的锅里卧着一团雪白的面条,撒着翠绿的葱花,还有四只金huáng的煎蛋飘在面上,热腾腾香喷喷。
紫萱替明柏盛了一碗,夹给他两只蛋,笑道:“俺来这前吃过点心,你不要让俺。”另取了一只碗盛上面,又把那两只蛋夹在面上,搁在一边,盯着明柏笑眯眯看他吃面。
明柏早晨就没有吃,又在驿馆饿了大半日,虽然喝了几口粥却不顶饱,扬起筷子大口大口吃的极是香甜,一口气吃过两碗,又补了小半碗,才满意的放下筷子笑道:“若得日日吃你一碗面,就是做神仙俺也不换。”
紫萱低头啐道:“贫嘴。”扶着门框回首递与他一把秋天的菠菜,道:“你涮锅。”又躲到前面去了。
明柏看还有小半锅面,寻了个大面盆盛起,真个挽起袖子把锅涮了,才使抹布擦手,却见紫萱领着冷的打哆嗦的小宝合阿静两兄弟进来,忙问:“这么大雨,这两孩子哪里来?”
紫萱道:“拾海菜呢。叫青玉看见拎着耳朵拉回来的。明柏哥,你烧火,俺再煎两只蛋给他们吃面。”把两个孩子推到灶后,就去开碗橱取jī蛋。
此时南山村的百姓日子比一年前好过许多,jī蛋也不算稀罕物,紫萱与他们一个煎了两只蛋,小宝合阿静在灶后烤了一会火暖和过来,出来一人捧着一只大面碗一边大口吃一边嘟喃:“谢谢大小姐。”
紫萱看他们吃的香甜,晓得他们是饿狠了,再抻面来不及。还好热水现成,又拨了两碗面鱼儿与他吃。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两个孩子吃的一点都不比明柏少。候他们吃饱了,青玉才板着脸进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小宝缩着头一声不敢吭。阿静结结巴巴道:“李家废码头那边,搁浅了一只大怪船,我们早上去捡海菜,看见那些人,都是红头发绿眼睛,使的会冒烟的大铁棍子。兵一声,就打死一条大鱼。”
紫萱听他说的有趣,笑道:“那不是怪人,想是西洋人,俺们在南洋时也遇见过几个。那个船是不是钉了铁皮的?”
小宝点头道:“有许多大铁钉,合我们中国的船全是两样。”
紫萱笑骂:“没见过,你们就缩在一边瞧了大半日?你娘可是都上俺们家寻过一回了。吃饱了?叫人送你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