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软软的靠在小露珠身上,只是哭。
素姐瞧她们这一大家子一个能当家作主的都没有,也是头痛,道:“此时还不晓得那边qíng形如何。你们当安排人手巡查宅前院后,以防有人趁火打劫。还要烧热汤备伤药……”她说一句,李夫人就顺着她的话吩咐一声,慢慢镇定下来,一边哭一边道:“我们家原是姑奶奶当家。自从晴儿……就无人助我了。我的晴儿呀”想到她的两个女儿生死未卜,泪如泉涌,越哭越伤心。
三夫人大事做不得主,擦gān了眼泪亲自上茶上点心,站在素姐身侧怯生生道:“狄夫人,还要做什么?”
素姐也替李夫人伤心,慢慢劝着道:“李夫人,团练只怕还要留一半儿护村,你当使人去首里送个信。人多些才不会打起来。”
李夫人哆哆嗦嗦站起来到里间去,亲手称了一百两银子捧出来与素姐看,道:“这些可够了?”
素姐苦笑道:“先使五十两碎银子打点,许你们老爷无事再与他们五十两酒钱,再备一百两的谢礼与主事人。”
李家自前几日用青楼赎回儿子,又被晴儿卷走了些金珠,家事却是差多了。李员外把所有银钱都收到他自家手上。这一百两却是李夫人的私蓄,此时为着老爷活命也顾不得许多,就依狄夫人的话先取了五十碎两出来,使了几个管家去首里报信。
素姐又吩咐了几句,叫他们看好门户,依旧坐轿子下山。村口的几株大树下,聚着五六百人,挑着几十个长灯笼,十几个大火把。狄希陈合陈老蛟都在。见素姐的轿子过来,陈老蛟皱眉道:“不大好罢。”
狄希陈笑道:“贱内会说几句西洋人的话,或者能助上点忙。”随叫狄家的管家把轿子护在当中。大家一齐朝海边去。
这一群人浩浩dàngdàng站在海边,举着火把扛着刀枪气势汹汹,却是把那几十个手持火枪的西洋人唬住了。过得一会阿慧又带着汪家二三百持刀提棍的壮汉过来,将西洋人团团围住。
带着的一个头戴黑帽的西洋人慌了神,哇里哇拉说了一大通话。狄希陈听了许久,猜不是英语,上前使英语问了几句话。那红头发的西洋人唧唧瓜瓜又是一大通,说的又快又急还有口音。狄希陈依旧是一句不识。
因他说了几句洋文,大家都以为他听得懂,几百人都盯着他瞧。
狄希陈定了定神,走到人后,隔着轿帘问素姐:“怎么办?”
素姐道:“八成是荷兰人。还好我早有准备。”从轿内递出一卷纸来。狄希陈展开来看时,图上是素姐使眉笔画了哄小妞妞耍的一副图,有奶牛,有风车,还有穿木鞋挤奶的荷兰女人,那ròu乎乎身材,火红的卷发,确是欧洲妇女的长相。
狄希陈晓得素姐也只英语比自己略qiáng一点,那荷兰人说话也是一样不懂的,用语言jiāo流是不成了,只能想别的办法。举着这张画儿走到那个船长打扮的人面前,与他看。
那人见了这画儿,激动的指着天又骂又说。狄希陈指指被他们捆着的李员外。那船长狠识时务,就将李员外合几个管家俱都松了绑jiāo还,上前握着狄希陈的手一个劲唧唧咕咕。
洋人本来体味就重。这起人又不晓得在海上漂泊了多久,个个都像才从泡菜缸里爬出来一样。狄希陈忍着酸臭之味,笑指着他们搁浅在沙滩上的船做出敲打的手势。那些洋人却是看明白了,俱都松了一口气。
李员外退到中国人一边,看他这边有千把人,却是壮了胆气,大声喊道:“杀了这些人,老爷我把船上的财物拿一半出来打赏。”他一连喊了数声,却无一个人动弹。
陈老蛟笑眯眯道:“你再挑拨,咱们都走,只把你一人丢下。”
李员外满面通红道:“我吃了这样大的羞rǔ,不能不叫我报仇。”
陈老蛟冷笑两声,不再理他。那边西洋人已是搬来一张小桌,取了纸笔铺在桌上。狄希陈挽起袖子把记忆里的几大陆画出来,正合那个船长你一笔我一笔在那里画航线。
小全哥咳了两声,道:“好像无事了,俺们散了罢。”
狄希陈好容易在这个时代遇到一个西方人,却是兴奋的有点过了头。被儿子提醒才醒悟过来,此时还顾不上套西洋人的话,忙弃了笔道:“他们好像是荷兰人,在南洋遇到狂风,不晓得怎么被chuī到这里来。却是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