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虽是不喜,却怕bī急了林大人真跑到大儿那边去,也只得把小喜与他收房。还怕走了消息叫女儿婆家晓得,忍气吞声和气度日不提。
林大人虽然如愿换了个美妾,又晓得天赐不会再为难他,到底舍不下儿子手里那一注大财。却是恨极枫大爷断他财路,总是想法子要收拾他。思及这个侄儿不甚jīng明,又是个见到女人走不动路的,生出一计,就使人去请他来家过年,道:“叔叔老了,晚景凄凉,你虽然不成器,到底是一家人,在舅舅家过年使不得,还是来家过年罢。”
枫大爷只说他妙计安天下,断了天赐认爹的后路,叔叔无子养老只有过继他,真个带着铺盖从表舅家搬到林家来。林大人把他安排在外书房住,又叫林夫人安排个美貌的丫头服待。林夫人此时已是极不喜他,不解道:“这等贱人原当紧紧关了门不合他来往,你怎么把他招来家住着?正月里女儿女婿就要回来,叫亲家的家人打听出来什么,成个什么样子?”
林大人冷笑道:“你等着,有他好看的。”第二日随指了一事在鸣玉坊丽chūn院摆了一桌酒,叫了几个出色粉头,带着侄儿去吃酒,背地里合粉头们说:“我这个侄儿来做大生意,手里有十来万银子,你们休挤他的钱。”
那几个粉头一来看在钱份上,二来气不过林大人这般说话,席上做张做致,使尽了力气把枫大爷迷的亲爹叫什么都忘了。
林大人旁观吃酒,只是冷笑。吃到一半,道:“某人怎么还不来?也罢,我去瞧瞧去。”拉着他请的一个客出来,走到一半使小厮回去叫枫大爷:“说是客不来了,叫大爷回家。”
枫大爷虽然也吃过几次花酒。粉头们都不似这一回个个体贴,人人爱他,哪里舍得就去。出来走了半条街,突然道:“哎呀,把一样至要紧的东西忘在粉头处,要去讨回来。”转了头再去寻那几个粉头作乐,到得三更才回,第二日过午起来,在林大人眼前打个花狐哨,只说是做生意,带着几包银子又走了。
主人在彼处鬼混,粉头又当他是真有银子的,连小厮管家都巴结着。枫大爷一主数仆都在温柔乡里享福不尽,花钱就如流水一般。枫大爷的表舅只说他到亲叔叔那里自有叔叔管教,哪里晓得他做这些个事。枫大爷高乐了几日,见叔叔也不寻他也不问他去了哪里,索xing连行李铺盖都搬了走,假说是去表舅处替表舅看铺子。林大人妆做不知,乐呵呵吩咐他:“叔叔如今想开了,我没得儿子,家业不是你的是谁的?你在你表舅处好好学生意,回来就让你管家。叔叔也还有几千两银子呢,到时你做个生意养我们的老,我们快活过日不好么。”哄得枫大爷越发放心花钱。
那行院里的粉头们撒娇撒痴争风吃醋,今日过生日明日打首饰做衣服,都是枫大爷掏银子,在那chuáng弟之间,又有许多新花样儿。一个粉头还罢了,几个粉头齐了心要收拾他,他一个人哪里战得过,没的说要吃些láng虎药。做弄了十来日,不只钱箱日渐消瘦,就是枫大爷也是双颊深陷,两个眼圈发青,脚下虚浮,但动一动儿就喘气儿,浑没个人样儿。
那些粉头见他花钱不似前日大方,都晓得差不多了,却还是要挤一挤才肯罢手。这一日一个粉头说马桶坏了,问枫大爷讨银子买金箍红漆的新马桶。枫大爷只说马桶不值钱,随手掏了二钱银子与她。那粉头笑道:“姐夫是不晓得我们扬州,就是一个马桶都极讲究的。前些日子你就没有听说过人家赔嫁都用白玉美人的夜壶?虽然平常人家不用玉夜壶,马桶上镶些珠玉也是常有事的。奴看中的那个马桶,只要一百八十八两银,比玉楼用的还便宜二十两呢。”
枫大爷想到林大人在山东老家卖田地就卖了五六千两银子,自家手里的银子花光了倒没什么。咬着牙去开箱子取银子。他本是个手中撒漫的人,今日取些明日取些,又没有记帐,开了箱子见箱中空空却是唬了一跳,原来他金银不知不觉已是用尽,箱内中有一包碎银子,至多不过三十两。
枫大爷忙关上箱子笑道:“银子只有几百两了,我家去取些来。不过一个马桶么,算不得什么,回来带把你好不好?”
一个马桶哪里要一二百两银子?那粉头不过借着买马桶要钱罢了,见不拿出现银笑脸就变了冷脸,道:“没有也罢了,我房里还有个客,打发了他再来合你说话。”去了不肯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