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小全哥两口子到了秋凉才从福建回来,听得家里卖了镇江的地另到高邮买,也不过一笑。陈绯就道:“明柏哥想是真死了心,妹子将来的日子就好过了呢。”
小全哥笑道:“你到底有了个小兄弟,你肩上的担子也轻多了,将来日子也好过多了呢。”
这一日早晨无事,陈绯就拉着小全哥去瞧紫萱,才到他们院门外,就见明柏推开门出来,只对小全哥点点头,恰似一阵风样跑出去了。
彩云跟在后面送帽子出来都没跟上。小全哥问彩云:“这是怎么了?”
彩云笑道:“大小姐害喜呢,想吃五芳斋了粽子。姑爷赶着去买。”
陈绯喜道:“几时的好事?”摸摸自己的肚子笑道:“若是一男一女,就合妹子结个亲家如何?”
小全哥在门外,紫萱在门里,齐声道:“近亲结婚是要生出傻子来的,使不得!”
大结局
陈绯吃了一惊,扶着门边的楹柱笑问:“怎么就使不得了?”
小全哥摸着头只是笑。紫萱拉嫂嫂进房坐下,笑道:“从前俺二舅舅极想俺哥给他做女婿。二舅舅娶的原是俺小姑,人都说这是亲上加亲是极好的事,然俺爹别的都肯依着奶奶合姑姑,只有这个不肯。”
小全哥笑道:“为着这个,姑姑在爹跟前好不抱怨娘。爹想了个法子,同一窝里捉了一公一母两只小猫叫俺送把小姑,说这是天方来的极品好猫,过的小猫极便宜也要卖十两银一个,关在房里不叫他两个出来。过了一二年生出来的小猫十中只得四五是好的,小姑问俺爹,爹实说了是表兄妹的两只猫儿,她们才死了心。”
这样的劝法实是有趣儿,陈绯掩口笑道:“世上姑舅结亲原是常有的事,若是都似那猫一般,只怕也无人结亲了。”她说要合紫萱做亲家,原是顽话。小全哥兄妹两个原是极要好的,齐齐说不肯结亲,想来真是因为这个缘故了,是以陈绯倒不是很恼。
小全哥笑道:“表亲结亲的原也多,生出来的孩子体弱多病的更是不少。谁肯冒险叫孙男孙女似那小猫一般?只是世人从不曾朝近亲结亲的缘故上想。”摸着下巴想了又想,道:“若是说近亲结亲使不得,为何是人都肯姑表结亲?俺们从前只说不能结亲是天经地义,叫你今日打破砂锅问到底,又想不通了。”
紫萱抿着嘴儿笑道:“娘合俺说过,公婆就是舅姑,一来女婿打小认得知根知底,二来婆家是外家,心疼你的多些,是以做爹娘的,不舍得叫女儿到陌生人家吃苦受气,都肯把女儿许给表哥表弟。”上前按着陈绯笑道:“好嫂子,俺爹娘要是许表兄妹结亲,俺哥只怕几岁上头就定了亲事了,哪里去寻嫂嫂你呀。”
陈绯道:“姻缘原是天定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气道:“这一个还不晓得可能保得下来。”
小全哥拉着她的手笑道:“下回老实些罢。莫要再爬上树给珠儿珊儿捉鸟儿。”说得陈绯涨红了脸低着头不吭声。小全哥拍拍她的手,她就势靠到小全哥的怀里。
紫萱笑眯眯地出来,掩上门走到院子里。晴朗的天空又深又蓝,一片云都没有。一阵金风chuī过,墙边几丛翠竹沙沙的响。彩云听见动静,从厢房里赶着出来,劝紫萱:“大小姐,仔细叫风chuī着了。”
“又是不是纸扎的,叫风chuīchuī就坏了。”紫萱颇不以为然,笑道:“陪俺到园子里走走罢,俺只觉得热。”自袖里掏出汗巾擦汗,将汗巾揉成一团丢到彩云的手里。
彩云接过转手jiāo给小丫头,低声吩咐:“在这里候着,大少爷问起来,就说我们在园子里。”一抬头,紫萱早拿手扇风走在前面。
她两个在园子里走了一会,陈绯笑嘻嘻寻来,道:“妹子这样怕热,必是个儿子。”
紫萱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笑道:“俺哥呢?”
陈绯冲狄宅方向努嘴,道:“尚大叔说有个高丽商人来寻,去印书局作坊了。”
狄希陈老两口原是想两家合办印书作坊。明柏因在高邮买地多花了二三百两银,自觉本钱不够。是以小全哥去寻狄九叔合伙,恰好尚老爷在狄九家做客,说的兴起三家各出股金一千两,合办了一个作坊,他两个让尚老爷为尊,就取名为尚氏印书局。作坊设在扬州城外六七里狄九的一个小庄上。也寻些名家批时文卷子,也编些故事闲话,印的最多的却是狄希陈两口子那几年在琉球搜集整理的养殖家禽家畜、农业种植方法汇总的一本《农历》,此书照着各地气候不同,分成南、北;沿海、内陆几版,每版按四季分成四册。狄希陈合素姐原意是想叫不谙世事的书呆子能照着方儿种地养些个jī鸭牛羊,宅前屋后得个十来亩地就可保一家十几口温饱。殊不料,《农历》试售两个月,只明柏的书店里就卖了两千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