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哥随口应道:“你家烧成白地,你哥哥还在哭呢。我叫人送你们过去。”
明柏叫个管家送满子母女去寻阿慧,跟小全哥两个走到一座小山上俯瞰那霸。太阳慢慢升起,雾气消散,远远的可见西边岛上的炊烟,岛后仿佛还有数片帆影,渐渐船都转过岛,却是少了三只大船两只小船,余者都被陈老蛟带回。
陈老蛟上了岸,看见小全哥无事,心就放宽了一半,咧开满是血泡的大嘴笑道:“家里都好?”
小全哥道:“府上无事,只是作坊那条街都烧了,人也死了不少。”
陈老蛟听得他家无事,更是放心,乐呵呵道:“亏得咱们有准备,我已是叫大海追去了,你家那几只小船上真个食水都无?”
小全哥点头道:“半滴也无。俺家铺子里的酒坛都叫搬空了。”他家酒中实是下了作料的,这等大海上,就是顺风也要六七日才能到倭国,但吃得一口酒,必是吐泻不止。就是无人追击,只怕也不能撑到上岸。此是说了倒像是抢功似的,小全哥想了一想,还是隐住不说。
港口只有几户人家遭抢,都不曾伤人。唯一张家铺子里管事雇工六七个,俱都吃qiáng人砍死。阿慧在灰烬里翻了许久不见妹子,突然见到妹子跟庶母搀扶着出现,扑上去搂着妹子又哭又笑。
满子也是伤心,唯有那个倭妾站在一边冷冰冰不肯说话。他三人回到南山村。村中已是哭声一片,张家那位二老爷连主带仆二三十人,俱都死的gān净。吉永夫人换了素服,扶着使女远远站在一边瞧人收尸,看见儿子带着那个妾合庶女来了,换了笑脸道:“受惊了否?快扶了家去歇息。”阿慧冷冷看了一眼烧成白地的长街,扶着庶母并妹子家去不提。
崔家人手不少,虽然大门叫qiáng人攻破,然家人们护着主人缩在一个石院子里,都是些磕着碰着的小伤。唯有他家二公子因晚上摸进一个侍女被窝里,两个人乐大发了不晓得起身,被砍成四截。崔老爷老来丧子,狠是伤心,抚着棺木大哭。
狄希陈深恨南山村这些人不出头,气得早饭合中饭都不曾吃。狄家是夜重伤十来个死了三个,都是青年管家,还好他家有现成的郎中,治伤煮药都不必求人。最伤心的却是狄家渔村的妇人,满村青壮只剩两个,那些俱无消息,这些妇人看着南山村的惨状想着自家的汉子,哭的格外悲切。
过了午才有一个王族带着几个青衣小吏来村里察看,huáng村长接着,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将几个小吏留下。
这几个小吏访得遇难的人家里头有十几户是闽人,一边使人去他们亲友处报信,一边央huáng村长请村中长者出来说话,商量后事。狄希陈跟陈老蛟都是一肚皮不快活,被请至村中新建的庙里坐下,相对板着脸不说话。
李员外暗自庆幸早把屋舍卖把张二老爷,不然今日就是他替亲戚办后事了。因狄举人合陈大人都不快活,他处处都陪着小心。
那几个小吏带头的一个姓刘,看着李员外yù言又止。huáng村长有眼色,随指了去备个便饭,拉李员外出来。
刘吏看着他两个,慢慢道:“听说qiáng盗先是要赎金?”
狄希陈冷笑道:“他们要三千金,只怕就是尚王也取不出三千金罢?”
刘吏笑了一笑,道:“总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若是如此,只有一来就冲我狄家来的,没的拿旁人先开刀。”狄希陈反乐起来,微微笑道:“若论仇恨,只怕合崔家,合张家才有大仇呢,只怕还合李家jiāoqíng极好,只他家秋毫无伤。”
陈老蛟撮着牙道:“咱们不是跟尚王报过信么,闹了一夜,又烧了这许多屋舍也不见首里有人来救,难不成那些qiáng盗是首里来的?”
刘吏本意不过吓吓他们,好叫他们出了办后事的钱,叫他两个步步紧bī,说不话来,良久,叹气道:“你们这般分明是不把尚王放在眼里,他如何肯救你们?”
陈老蛟冷笑道:“咱们同根同种,都是中国人,你们三十六姓做了他尚王的家奴,怎么这十几家奴才他们也不肯救?左右不过是条狗……”那刘吏陡然站起,又颓然坐下。
狄希陈慢悠悠道:“有话直说罢。”
刘吏涨红了脸道:“尚王的意思,在村中驻扎二百人,由南山村养活。”
狄希陈道:“俺不能代全村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