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蘩一点表qíng都没有,声音淡漠,“我没可怜任何人。”
“啊?那——破纸真值五两?”老板吓一跳。
“你看我傻吗?”采蘩反问。将纸卷了起来,jiāo给旁边静立的丁大,又小声吩咐他一句。
丁大仔细收了,附耳丁二,丁二便走了出去。
老板结巴又道一遍,“您……您的意思是那纸真值五……五两?”
采蘩只道结账。手对于那张纸的触感仍保持着新鲜,因为记忆深刻,心中起伏。
她爹挑剔,左拐挑剔,导致她更挑剔,至今她没有遇到过一张挑不出毛病的纸。即便是自己再现了左伯纸,但左伯纸在当世不是完美的,别人看不出来,她却很清楚。她也以为世上是没有完美的纸的,毕竟造纸的本料各种各样粗糙杂色,将它们澄净洗白发出光泽本来就是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所以由它们造出来的纸或多或少会带有本料顽qiáng的纤质束。这也是评定好纸等级的关键之一。
那少年的绵纸,看不出本料束,摸不出本料束,纯白就像天空的纯蓝一样,ròu眼和皮肤都感觉不到,这么的完美。它具有高丽绵纸所有的优秀品质,但又远远超出了高丽绵纸本身,完善了光泽度和厚薄均匀度,增加了真正丝帛般的质感和柔韧。小混蛋说这是本土造,高丽绵纸那么珍贵,那对师徒还打算开擂台跟中原各路造纸高手一较高下,如此一来岂不是成了高丽国耻?
采蘩知道自己不好心,但幸灾乐祸油然而生。怎么说呢,谦虚是最安全的品德。高丽人低调,她就会尊重他们的成果。非要挑起大家的斗心,偏又没有力压群雄的本事,徒让人看笑话。
出了这家上了一出好戏的酒楼,采蘩今日有意外的收获,心qíng颇好。但好运气还没有到此为止,居澜园里有一出更jīng彩的戏在等着她回去看呢。
首先看到的是园门外一抬二人小轿,明显就是女子坐的。云夕以为是肃公夫人,但采蘩觉得不然。独孤棠的大姐是独孤家长女嫡女,又是肃公罗扬唯一的妻子,身份何等尊贵,不可能坐这样的小轿子来。
进了园子,大管事没来迎,这就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这几日都由他亲送亲迎,不出现则说明他来不了,来不了的原因极可能就是招待坐轿来的人。且一路见不少仆役丫头凑堆说悄悄话,看到她却个个如鸟shòu散,十分可疑。
“丁小,去把那些咬耳朵说悄悄话的人给我请一个过来。”采蘩可不等着真相大白。
丁小欸应了,转眼功夫,拎来一只。
采蘩记得他是外园清扫的杂役,却也不问他们嚼什么,只问,“园里来了什么客人?”
那杂役不敢抬头,声音唔哩不清,“不……不是客……是……不好说。”
“不是客,是主子么?”云夕好奇。
“呃——呃——”杂役支支吾吾,突然双膝跪地,“两位姑娘别问我,我一个打杂的,什么都不知道,有的只是道听途说,不能作准。”
采蘩呵一声,“那人多大的来头,把你吓成这样。起来吧,这园子里别人是主是客我不知道,但我自知受不起你这一跪。”她是真客人。
“童大姑娘别这么说。”园子里到处都有眼睛,大公子和这位美到妖艳的姑娘之间那点事,早就传到各个角落。一个个都想不通大公子竟会对这样的女子动心,天天凑到她的饭厅里用膳。相比之下,今天来的这个比较象大家闺秀,文文静静,说话也柔美,仪态雍容。
“到底是谁?gān脆点儿说出来就行了。”云夕心急。
“是……是大公子的新夫人,不,新如夫人。”杂役不知怎么,有点哆嗦。
云夕睁大了眼睛,顿时看向采蘩,吃惊地问道,“大公子成亲了?”
“国公府里有一个他的——妾吧。”不过,新如夫人?采蘩抿薄了唇,嘴角微微勾起,这是说独孤棠如今有两个妾了吗?上回在船上见到的那一个,叫胡黎,从名字到相貌,似乎都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不知这回新纳的,又是什么样?
云夕让她的淡然弄得心急,拉到一边悄悄说,“采蘩,我瞧独孤棠对你——挺好的。”不好明目张胆说体贴入微,毕竟女子名节重,只要没成亲,就算两qíng相悦也不能轻率,“他怎么……怎么一回来却纳了妾呢?我还以为,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