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就问她:“大暑天,什么料子做衣裳最好?”
杨嫂子忙指了桌上一匹雷州葛道:“这个最好,南边的妇人家一年也只织得一匹,都是亲手做了给自己家汉子穿,极少有拿出来卖的,铺子里几十两都寻不出一匹真的来。”
素姐就笑道:“就是他罢,杨嫂子帮我裁了,我来做件儿。”
小chūn香就拿了狄希陈一件家常穿的紫花布道袍来做样子。小杏花忙将那些收了进去,把剪刀等物搬了来。杨嫂子日日做的都是这些活计,连拿粉块画线都不用,咔嚓几剪下去就剪好了。
素姐赏她二钱银子,杨嫂子笑道:“小妇人不要这银子,还请奶奶赏几升米。”
素姐奇道:“二钱银子也能买三斗米了,我再与你一钱就是。”
杨嫂子忙道:“哪里话,奶奶深宅大院里住着,不知道外边如今有银子咱们老百姓也买不到米去。”
小荷花也道:“今儿柳嫂子还抱怨呢,说jī蛋都要三个钱一个。胡三多好容易才买了五百个来家。”
素姐定了家规,小帐都jiāo给chūn香,家常日用五日与chūn香一算。chūn香听了也笑道:“可不是呢,若不是狄九qiáng种了辣椒手痒不过,又去寻了好些菜来种,将他们住的几个院子空地都种满了,咱们买菜的钱就不少。”
素姐就叫chūn香拿个布口袋装了三斗米给杨嫂子,打发她家去。自已对着布片看了半日,方穿针引线fèng起来,fèng了几日方做成一件道袍,自己挂起来看十分得意,洗了一水给狄希陈穿上,狄希陈道:“果然凉慡,要是只穿个老头衫大裤叉就更好了。”
素姐道:“哪里就有那么热了?不过比咱们山东闷热些罢,还不到三十五度吧。”又想起来还有两匹葛,就教小荷花给狄希陈跟小紫萱再做两件衣裳。
“你不做了?”狄希陈凑到素姐跟前晃那个袖子道:“针脚虽然差些,也是你心意嘛。”
素姐揉手道:“累得不行,歇几日罢,只怕天气热了受不得,叫小荷花先做起来。”
狄希陈似笑非笑,素姐怕他笑话自己虎头蛇尾,忙道:“你的同年林大人可是离任了?”
狄希陈道:“新知府也是个能人,离了成都几日的路程,就派了师爷过来与杨大人办jiāo接,按了葫芦扣子儿,一个钱两个钱的与他算呢。林大人恼得不行。”
素姐道:“只怕这位手底下也不容易混罢。”
狄希陈无所谓:“我以前也是因同年,所以走得近。待他来了,照样远着他就是,他才来的人总要妆妆幌子,不好就开坏我的评语。转过了明年,咱们就有三年,任满回家去,开坏了评语,正好省下上京述职的钱买几亩地。”
素姐叹气道:“以前在家总想着等你做了官,我要一路走一路旅游,好好看看明朝的风土人qíng。真等出了门才知道,丽妆靓服坐了船头指点江山的,都是名jì,没有良家妇女。跟吴夫人也上过一两次香,庙里和尚都看不到一个半个。”
狄希陈笑道:“我知道你是怕人家说我呢,等不做这个官了,咱们一路游山玩水回家去。可惜儿子不能一起。”
提到儿子,素姐笑脸儿还没来得及的摆上就收了起来,算了算日子道:“狄周也差不多要回来了罢。”
狄希陈想了想,笑道:“只怕还有些日子,今天开chūn后雨水少,长江比往年浅不少呢。”
新任知府谢大人与林大人磨了差不多二十天,硬要林大人赔了亏空五百两银子,户房书吏做好做歹出了一个“具结”,方给出保结,林大人忙不迭的就回了他绵阳任上,哪里想起还要演脱靴遗爱的故事。谢大人不慌不忙走了两站路又停下,使长随到成都送了一张红谕,把新官上任的旧例都做足了。成都府衙门自然也要粉涮墙壁、打扫庭院,等他再传牌票,方劳师动众分了批次去接他。其实成都本是附省,又是府县同治,新任知府知县上任,多是直接坐船到码头那里,马虎些儿就罢了,也免得布政使司并以下几位大人心里落下不好来。这样的排场,也只有无老虎的山里摆摆罢了。成都府的众人也晓得谢大人是要立威,大太阳底下站在东门边久候,连成都县四位也免不得要陪不同罚站。
狄希陈接了前边的信儿,大清早哎声叹气的穿了官服去了。素姐见太阳都转西了还没有来家,因天气炎热,心里担心,一边使小九去看,一边煮下了大锅绿豆汤晾凉,又备下洗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