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希陈笑道:“你猜。”
薛如兼笑道:“可是西洋来的鼻烟?”
狄希陈只笑,也不开盖儿。薛老三胡乱说了七八样,连chūn线都说出来了,狄希陈道:“罢罢,给你们瞧罢,你们大哥昨晚上叫我jiāo给你们的。”开了盖儿将两个折子打开递到他两个眼前。
薛老三见了八千两,手也不怕冷了,自袖内伸出来捏住了细瞧,结结巴巴道:“这真是他?”
狄希陈将那一个送到薛如兼手上,又将两个章对着日头看清了,一人分了一个,笑道:“他也有一肚子说不得的委屈,到底你们一母同胞,qíng份儿都在那里。”
薛如兼小心收了荷包里,又撞了傻笑的薛老三一下道:“快收起。想必姐夫还有话说。”
狄希陈道:“没了,你们明白他心意就好。咱们回去罢。这里挡不得风,chuī多了头疼。”
回到车上,狄希陈方与他们两个说明白,分家时还要争争做个样子,薛如兼点头道:“俺们省得,这些银子等分完了家再跟娘子说罢,三弟休花费了。”
薛老三笑道:“俺们不如再开几个当铺罢,还是这个来钱快。”
薛如兼也乐,真道:“买地买地。”说罢又伤心起来,道:“若是早些让爹娘知道,也省得他们带了心思走。”
薛老三道:“爹娘在天之灵必是知道的。”拍拍腰里的荷包道:“俺不买地。换了元宝堆在炕上当铺盖。”
说得他两个都笑了。薛家早请了四十九僧众来,在厅里乱轰轰做法事。狄希陈去泰山泰水灵前磕了头,就要辞去,巧姐坚请留了中饭,到家素姐还不曾回来。狄希陈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心去寻素姐,又有些怕人家取笑他们恩爱,闷闷不乐坐在书房里看《史记》。
却说素姐到了相家,先在偏厅上过香,方去后边问老太太安。相于庭的儿女们挤满了正房的东里间,素姐只认得最大的那两个,相老太太一一指着叫他们小一辈表兄弟姐妹见过礼,命相于庭的长子长女带表弟表妹出去耍。待屋子里空下来,老太太方道:“还有两个不满周岁的你不曾见过呢,天天叫这些孩子们招的我极烦。”话音未落,相老太爷的那群妾又过来请安,素姐忙站了起来,相老夫人道:“你坐着,这起人俺都是要打发的,没得叫她们一群十几二十岁的人守一辈子。正好你来了,就与俺这个老婆子做个见证,问问她们愿不愿意,不愿意的送镇上石娘娘庙做姑子去。”
素姐因道:“还是问问弟妹罢。”相老太太点点头,一个媳妇子就去唤了相于庭的娘子来,又将此事说了。相夫人道:“愿走的,有家人的叫家人来领了去也使得,托了便人一路回娘家也使得,不愿走的,就照娘说的办罢。”
那几个妾就是有想留的心思,也是不肯去做姑子的,都应了要回家,相夫人慡利一人许了二十两银子盘缠,相老夫人道:“有家人的快去捎信儿,这些天都老实些,若是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俺就叫了人牙子来卖了她。”唬得六七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给相老夫人跟素姐相夫人都磕了头,一个媳妇子就开了门请她们出去。
相夫人因道:“嫂子跟俺出去走走儿?”素姐看相老夫人也是想睡的样子,就应了一声,随相夫人出门。相夫人叫人开了东边花园的门,笑道:“自学你们建了那个玻璃棚,外头这样大雪,里边还跟chūn天似的,实是个好主意,如今我没事就爱在里边走走。”
素姐一眼就瞧见他家那个极大的花园一角,明晃晃一排十间棚,一条游廊自入园处直接通到门口。素姐跟着相夫人进了第一间,里边比狄家的高大许多,中间打了极大的架子,一排一排安放的俱是花盆儿,姹紫嫣红开得正热闹。素姐看了发呆,相夫人笑道:“如今听说京城里南边的花儿匠极是抢手,俺下手的快,先请了四个来家。这些花可好?”又指着那边道:“那一棚俺种的俱是牡丹,再那边一棚却是兰花,都有几本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名花,走,俺们那边去。”
素姐几次想说:“这个本是育秧种菜的。”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她自个看到玻璃大棚的第一眼也是想种一棚花的人,只是一算经济帐,就自动把花儿朵儿换了秧儿苗儿。饶是这么着,狄希陈还是放了几盆碗莲在里边,相于庭两口子不晓得稼穑的艰难,莳花又是极雅的事,有此举也不足为奇。想必京城里边的官儿们都是把玻璃大棚当个新奇的玩意儿,养花种糙罢。相夫人离了她眼前那些闲人,倒还像从前那般心直口快,素姐极爱她那棚茶花,流连不忍离去。相夫人笑道:“嫂子若是喜欢,拣几盆儿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