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道:“当真无妨?”
狄希陈道:“以前总是咱们小心太过了,生怕人家说我们是穿来的,其实大可不必。”想了想笑道:“俺去请五彩胡子来吃酒,还有他那群奇人异士的朋友。也叫你瞧瞧明朝时尚人士。”果然狄希陈在后庄湖边摆了极丰盛的两桌酒席,请学里三位先生做陪。素姐带着一群小女孩子们躲在看家楼上,瞧见四五个怪人。有一个高帽子极阔大衣服的人,绕着梅树吟咏,走三步就自袖里掏出假胡子来换个颜色。还有一个戴了顶又尖又高的白帽子,一手执壶一手紧紧握着一个墨绿色的竹节琉璃杯,自己吃一杯,还要喂那个胡子吃一杯。素姐虽是隔的远,也能瞧出来这两个人之前有说不尽剪不断的那什么,捂了嘴只是笑。chūn香跟秋香都不大懂得,皆问这是何故,素姐随口笑道:“耽美。”
小杏花道:“这样两个胡子乱糟糟的臭男人,当在哪里美?”
素姐掩饰道:“名士都是这样子的,俺们凡夫俗子哪里懂得。”
煮酒虽不懂素姐的话,看那二人的qíng形,也猜到四五分,附小杏花的耳说了几句,chūn香跟秋香都附过去,个个面红耳赤,一边笑一边挤在窗边争着数那个胡子有几色。
小杏花突然道:“那个白帽子手里拿的不是俺家上回做的玻璃笔筒,他怎么拿在手里当酒钟使?”
席上坐着的两个都是雄纠纠的武夫,各背了一把剑在身上。一人抱着一个羊腿大啖,糊的全身上下都是汤汁油腻。那两位先生坐了一会子就辞了去,只有胡先生被狄希陈拖着,不好走得。偏一位侠士还不肯放过他,拨出身后的剑来,一套乱劈柴流剑法使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看得素姐恨不能使煎饼的铁锅挡在狄希陈面前以防误伤。胡秀才无人替他担忧,站起来拱拱手一路小跑去了。看家楼里边女孩子们笑成了一团,那个白帽子偏生听见了,跟狄希陈道:“那上边的,想是内眷?俺们通家至好,不妨请出来见见罢。”
狄希陈为了解素姐的心结,就使人去请。素姐下了楼,将柳嫂子装成狄希陈的远房姑母,自个装个媳妇子,跟着柳嫂子出去。狄希陈一边抽抽一边配合素姐演戏。
那个五彩胡子因有长辈,将胡子取下来纳到袖里,正经坐在桌边吃酒。素姐站在柳嫂子身边布菜,瞧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白帽子翘着兰花指把盘里的一块jī屁股夹给胡子男。胡子男深qíng无比滴又夹回去,两个人细声细语的推让,素姐就觉得身边的柳嫂子在不停颤抖,忙丢了筷子问:“姑奶奶,是不是又头痛?”
柳嫂子道:“教这风一chuī,就疼起来了,俺们回房去罢。”一边说话,一边等不及掉转了身子,背朝着这几个人,好容易慢慢走进院子里,撒开两只大脚飞奔到角落里,抱着一根柱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素姐也扶着院子角上的一棵树只是笑。少时狄希陈回来道:“我也受不了了,上回只有一个胡子还罢了,他哪里找来这几个活宝。”
素姐笑道:“今儿他们住前边?”
狄希陈道:“说是要去府里访朋友,雇的车在前庄呢,你封几两银子跟些礼物,打发了他们罢。”
素姐封了五两银子,一盒点心,又一只烧鸭子一对水晶肘子又装了一个盒子,又叫称二钱银子替他们给了车钱。
狄希陈还不放心,叫小板凳骑着马送他们,又把房里使唤的人都支走了,问素姐道:“这群人你怎么看?”
素姐笑问道:“真是名士?”
狄希陈道:“千真万确,他每到一地,都有当地名士跟他唱和。还送了俺一本诗集呢。”在小书架上翻了翻,找出一本蓝绸面的册子来,上边贴着白绫,写着墨猪般的三个大字:芙蓉集。
素姐掀了前边几页,指着一首《秋江引》咬牙切齿道:“这个叫诗集?秋深最好是枫树叶,染透猩猩血。这几句,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第二天,你抄了张小纸条给我,上边就是这个,你还说是你写的。”
狄希陈接过来看了一眼,红着脸道:“穿越,本来就是不合逻辑的……”
素姐恨恨道:“分明古人抄的你。”将那个册子抢过来,在脚底下踩了几脚,高声道:“小梳子,把这本破书拿到厨房去垫桌子。”
狄希陈自己越想越觉得好笑,道:“说不定人家也是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