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寅时不到,李正平昨日吃过晚饭,天未黑透便睡了,丑时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了大半个时辰便起chuáng了,然后一直等着李贞娘。
贞娘是在丑末寅初时起的chuáng,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贞娘一手掌着灯,身后,小丫提着马桶跟着出来。寅时这段时间,是夜香郎收夜香的时候,南京城的住户,富人家自是由着家里的下人,而穷人家便是由着当家的婆娘们在这个时间把马桶放在门边,由着夜香郎来收,而各人自又关着门继续睡回笼觉的。
“贞娘……”看着贞娘过来,李正平打着招呼。
“正平哥,随我来。”贞娘也不多话,带着李正平出了门,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不远的街边屋檐下,边上一根门柱子正好挡住了两人的身影,这时贞娘又chuī灭了手里的灯,立时的,四周陷入一片墨暗,好一会儿,适应了光线,才能隐隐约约的看清周围的影像。
就在这时,正街上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音,随后就看到一个微弓的身影拉着一辆装夜香的板车过来,每到一户门口,那人就将板车停下,然后拿起各家放在门口的马桶,将夜香倒进板车后的粪桶里,随后又将马桶放回原处,又拉着板车往前走。
光线很暗,再加上那身影裹在大大的衣服里面,头发也散散碎碎的盖住了大半个脸,若是不熟的人,自是认不出那人是谁的,其实便是相熟的,若不仔细的分辩也是认不了来的,只是李正平跟葛秋姐倒底曾是夫妻,再加上贞娘这会儿特意带他在这屋角处看着,心中已是有些猜测了。因此,还是从那人的背影里分辩出来,这倒夜香的正是葛秋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年关
不一会儿,葛秋姐就吃力的拉着板车就走远了,李正平几次yù追上前,但终究还是停了脚步。他终归是知道葛秋姐的脾xing的,知道这时候如果他上前,依着葛秋姐的脾xing,那是受不住的,因此终归也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
“正平哥,回去吧。”贞娘冲着李正平道。
“嗯。”李正平点点头。
随后两人便又回到了宅子里,贞娘才把二狗打听来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跟李正平说。
自葛大拿死后,葛秋姐就不见踪影了,贞娘一开始以为葛秋姐投了亲戚,毕竟葛家的亲戚不少。不过,葛大拿自小父母双亡的,小时候没少受那些亲戚的白眼,再加上他也不是什么善人,因此,后来他发迹了之后,便只顾着跟着他的一般兄弟,对于自家亲戚倒也没什么帮过手,也因此葛秋姐最后竟无处可投。
二狗打听了很久,最后还是从衙门一个守牢的衙头那里打听到,葛秋姐最后投奔的是老胡头。
一个人一生之中,总有那么几次有意或无意的施恩于人后,被人永记于心。而葛大拿便有了这么一次,就是这老胡头。
这老胡头原是城郊的一个老汉,家里也有着几亩薄田,两个儿子,虽说不是顶孝顺,但也算是知冷知热的,如果按照这般的下去,老胡头养老送终的事qíng是不成问题的,只可惜,现在世道不太好,先是那一年过年,老胡头的大儿子带着家人回媳妇娘家拜年,没想正赶上白莲教起义。一家三口全死的bào乱里,老胡头是卖了家里的田地才去收的尸。
而之后不久,淮秦河大水,老胡头的二子应召修堤,被大水卷走,救上来时,人已经不行了,可老胡头不放弃。硬是卖了家里的几间屋子为小儿子冶伤,可最终也没有救回小儿子的命,而老胡头在葬了小儿子后,便无着落了。
而当时,管着这段河堤的正是葛大拿,老胡头连年的遭遇。说起来也颇让人掬一把同qíng泪,葛大拿也起了一点同qíng之心,看老胡头没个着落。正好衙门里要找一个苦力,gān收夜香的活儿,这个工作虽然辛苦,但怎么说也是有了息身之地,有口饭吃的,也是个长久之计。于是就介绍了老胡头去。
老胡头自是感激。 只是这事qíng,葛大拿没放在心上,甚至过了几个月后,便忘记了。但老胡头一直没忘,以前因着一个收夜香的臭老头。再加上葛大拿风光着,老胡头自也就没凑热闹了。
而此番葛大拿遭难。屈死狱中,曹氏哪里还会来管葛大拿的尸首,最后还是老胡头从衙门里领出来的尸体,另外,他把这几年好不容易凑起钱来打的一具薄棺材也给了葛大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