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应一声,刚出门看到等在院子里的陈汉。
陈汉递了消息进来。
琳怡转身进了内室,周十九靠在软榻上,看完手里的信函,抬起头来看琳怡,似笑非笑十分温柔,“姻老太爷将《律疏》送进京了。”
经过了这么多年姻家终于低头,不是向权利低头而是正好在恰当的时机,从前跟着旧主的那些姻家人都已经入土,几代传下来再怎么言传身教,从前那些qíng绪也自然会淡一些。
周十九笑着看琳怡,“你怎么劝动了姻语秋?”
她也没怎么劝,不过是让人打听到姻氏族中有人愿意与官宦之家结亲,姻家本是大族,不可能所有族人同仇敌忾,面临随时都可能到来的危险,其中会有人想方设法自保,真正执着的不过是和宗长相近的几家罢了。
姻语秋先生的父亲姻老太爷如今是子孙绕膝,若是此时此刻他还不肯退一步,就真的是将子孙送上断头台。
琳怡道:“我还说,李公一时激愤rǔ骂高宗,不但殃及全家,还牵连朋友、学生加起来三万多条xing命,高宗命李公眼看着血流成河之后才杀他,李公临死之前是否后悔因自己害死这么多xing命,”人人不敢提李公案,是因知晓高宗之过,这其中李公就无罪?“前朝名臣陈公,是姻家先祖亲自请去朝廷为官,陈公一生鞠躬尽瘁,死后立庙供奉。前朝皇帝建国之时也曾屠杀陈公全族,当年姻家又是怎么劝得陈公入仕?陈公的弟子就是名相童古,童古任宰相期间前朝皇帝二十余年不上朝,若不是有童古这样的宰相,前朝早已经败落,童古死后被前朝皇帝赐谥号‘文忠’。”
当今皇上赐姻家忠勇侯。姻家是文官,哪来的“勇”字,不过是讥笑姻家有勇无谋,实在无法堪比前朝的童古。
姻家就算死,换不来当年李公的名声,倒是能堪比李公案的凄惨。
虽然皇上开始起了杀姻奉竹的心思,可是要改变想法也并非不可能,看似一瞬间的转圜,实则不少人为之努力。
周十九定定地看了琳怡片刻,豁然笑道:“元元从心里也是不赞成姻家的,之前因姻家之事生气,是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
之前生气是不是因周十九说出的话让她无法反驳?
不全是,她和周十九的想法不同。不管能不能帮上忙,她想的不是从中获利,所以她的抱负并不远大。
周十九笑容如流水般,“这次帮姻家,是皇上果然有此意。”
琳怡颌首,“是姻氏一族的福气。”
周十九起身和琳怡一起躺在chuáng上,伸手将琳怡抱在怀里,“不光是姻氏一族的福气,”笑容清朗,“若是你我没有成亲,姻家也不会有这个结果,”周十九说到这里语调极缓,“元元你说是不是?”
若是平日,她不过是听着一笑。
周十九却意外地听到轻轻的声音道:“不知道,没发生的事谁能说得准。”
不知怎么的一下子让人觉得chuáng头的花格外香。
琳怡向薄被里缩缩,周十九伸手过去放在琳怡纤细的腰身上。
怀里本来放松的人,好像立即紧张起来。
周十九低下头靠近琳怡。
“郡王爷明天还要早些走吧?”好几日没有好好歇着,不会觉得累?
周十九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又轻叹口气,“元元怎么能用过就丢下不管。”
琳怡没有向往日一样就顺从周十九,“用过了……自然就……要放下……”
周十九仿佛没有预料到琳怡会如此,微撑起身子看琳怡。
灯光下琳怡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好久才抬起头茫然地看周十九,好像不明白周十九刚才的隐喻,“郡王爷,妾身说的不对?”
周十九优美的唇微微上翘,乌黑如缎的黑发落下来在琳怡耳边,眼睛犹如珍珠般光亮目光脉脉,一瞬间仿佛有些疲累,“元元说的对,我还真觉得有些累了,太医说秋日宜进补就是要藏纳元气。”说着手指轻挪和琳怡jiāo错握起来。
明知他不是这个意思,可不知他下一句如何转圜,她眼眸微横,只等着周十九下句。
“汉世只所谓名士者,其风流可知矣……瑶琴易趣,可养风流,更能修补元气……”周十九静默片刻,微笑不变,“天地之道,yīn阳相融,元元人生苦短,你和我也该顺乎自然,值此天人之际,合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