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告诫她不要动太多心思,皇后娘娘向来和蔼,能直言告诫她已经是万分严厉。张风子的事她还该不该接着往下说,若是说多了,恐怕皇后娘娘立即就会让她退下。
虽然已经是立秋,却没有半点的风chuī进来,琳怡的领子上立即感觉到汗浸的濡湿。这次进宫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步走错前功尽弃。琳怡仔细听着内殿里的声音,皇后娘娘这样说必然有她的深意。
琳怡脸上肃然,忙起身跪下来,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攥起了拳头装作是十分紧张的模样,“皇后娘娘训斥的是,妾身是想要替张风子说话,那是因为妾身受他恩惠,所以才拿定主意,若是有机会必然实话实说,刚才皇后娘娘问起,妾身心中大喜,一是能尽到臣子的忠心,二是能得偿夙愿还了恩qíng,话就多了起来。”
皇后牡丹花的护甲轻轻一动,琳怡的头更低了些。
“你倒是不瞒着本宫,”皇后说着叹口气,“起来吧。”
琳怡这才慢慢地站起身,退到一旁站着。
皇后神qíng庄重看不出喜怒,“张风子的药方你可记得?”
琳怡忙道:“妾身记得。”
“写下来,改日本宫让太医院瞧瞧,是不是如你所说,张风子用的不是番僧伎俩。”
琳怡心中一轻,张风子的案子压了几个月,如今朝中争论海禁之事,现下正是该提起的时候,皇后娘娘刚才对告诫她,是做给那些眼线看,好让人知晓她和皇后娘娘并非早已经串通好。
宫人准备好纸笔,琳怡走过去写药方,提起笔来手一抖墨顿时滴在纸上,琳怡歉意地看向旁边的女官,女官颌首重新换了一张纸,琳怡又写错了一次,这才将药方呈上去。
皇后只看了一眼就吩咐女官将药方放起来。
“女眷都去哪里了?”皇后问起来。
旁边的女官忙回道:“都在御花园里。”
皇后颌首看向琳怡,“陪着本宫走走。”
琳怡行礼应一声,轻手轻脚地跟在皇后身边侍奉。
出了景仁宫,往东走就是内宫的小花园,命妇都聚在那里说话。
女官在一旁禀告,“凤仪亭已经收拾好了,娘娘去那边小坐吧!”
凤仪亭是皇上大婚之后特意为皇后建造的,原来不过就是花园中的八角小亭,后来推翻重建,亭顶是一只凤头,周围是能拆卸的雕花窗,到了夏天将窗子摘下挂上纱帘,被风一chuī就像一只飞翔的凤凰,故名凤仪亭。
“都说你针线上细致,康郡王的衣服常有些别致的花样,上次惠和郡主进宫还说起来,我看那手做的盘扣是极好的,比内务府送上来的jīng致许多。”
琳怡低头道:“只是粗劣的本事,在福宁时见过绣娘做,自己就改了改,大家会觉得好看,是因为之前没有人在扣子上下功夫,不过只是中看不中用,不太好系,放在袖口做些点缀倒是好。”
皇后娘娘颌首,像是想到了什么仔细思量,“本宫年轻的时候也爱做些小东西,族中姐妹不少,京里还有几个手帕jiāo,大家聚在一起总想着自己身上出些彩,只有在佩戴上下功夫。”回想起那些日子过的很畅快,一转眼间,她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她做了皇后不但没让他们得利,反而受了牵连。
要不是太后娘娘看重的惠妃在大选前崴了脚,也不会选她为后,大家都说她命格极贵,乃是天意如此。现在想想,她qíng愿和惠妃对换,哪怕在后宫做一个籍籍无名的贵人,孤老宫中,尚能保住全家xing命。
皇后想着看到自己宫鞋上的凤凰,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年少时的意气终究不敌岁月蹉跎。皇上变了,她也变了。她不能怪皇上qíng薄,皇上也不要怪她为自己盘算。花园里的青竹落在青石路上,遮出斑驳的影子。
琳怡陪着皇后走过去,一阵风chuī过正觉得清凉,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争执的声音,皇后皱起眉头,旁边的女官立即道:“是谁在那里?”
青石路转弯处走出几个宫人,接着是一位身着粉色妆花褙子的命妇。琳怡忙低下头向来人行礼,那人也顾不得其他,上前给皇后娘娘请了安。
“丽嫔不在宫中歇着怎么倒来了这里?”皇后表qíng平和,声音中却带着威严。
丽嫔脸上明显露出惧意,可不知想到了什么,脊背却挺直了些,对着皇后娘娘跪下来,“皇后娘娘,您救救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吧!臣妾就算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