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贵一听,便凑近了酒坛子细闻:“闻着这味儿倒正,十年的花雕……唔……好!平日跟人谈生意时,倒喝过几回,只是没一次能尽兴的,今儿我有空,正好陪胡小哥喝个痛快!”便嘱咐妻子女儿:“去弄几个下酒的小菜来,收拾得gān净些!”
胡飞忙道:“不用劳烦路大婶和chūn儿妹子,我方才在路上已买了几色小菜,大叔瞧着可还中吃?”说罢揭开篮子盖儿,露出里头摆放的五个巴掌大的小白瓷盘,依次是蒜泥白ròu、糟香鹌鹑、jī爪子炒酱瓜、盐腌蚕豆和红油耳丝,香气扑鼻。
路有贵一见便食指大动:“好!都是好吃的,孩子他娘,快拿了碗筷来!”
路妈妈见了也有几分欢喜,一边叮嘱:“不许喝太多!”一边叫女儿去炒两个小菜来,自己便去拿碗筷和酒杯,路有贵又嫌杯子小。chūn瑛发愣过后,总算醒过神来了,忙劝道:“小杯喝着才有意思,一大碗灌下去,还没尝清楚味道就先醉了。”路有贵这才作罢。
眼见着父亲和胡飞说着说着就喝起来,chūn瑛随母亲进了厨房,一边拌着家里腌的酱菜,一边试探道:“小飞哥……有没有说他是几时回来的?我怎么看你们好像混得很熟?”
路妈妈切了一碟火腿片,放到灶上,才道:“回来了有小半月了吧?起初他只是去我你二叔的,因你二叔不在家,正好过来了,就一路找了过来。从前我也见过他几回,那时没留意,想不到几年不见,他象是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老到,人也伶俐多了,说起生意经是头头是道。你爹觉得他不错,提点了几句,正好,他那时候正跟一个不大老实的家伙做买卖,幸亏你爹提醒了,不然他就要吃大亏!自那以后,他就常常过来了,每回都要捎些礼物,说是谢你爹的提点呢!”
chūn瑛有些怀疑,真有那么巧吗?而且,胡飞明明早就回了京,不是说要准备报复胡家的事吗?怎么又有闲心去做生意?她回头悄悄再看外头一眼,正好听到父亲说:“这蒜泥白ròu的味道,跟家常吃的不大一样呀?我尝着,倒有几分象西边仁寿坊金胜阁的招牌白ròu的味儿,那里可是全京城做蒜泥白ròu的头一家!”
“路大叔果然好舌头!”胡飞赞叹地道,“这正是金胜阁的蒜泥白ròu!我今儿到西四牌坊办了点事,回程时就顺道买了些。我吃着倒还好,并没觉得它比别家qiáng。路大叔爱吃,我下回再多买些。”
“不用不用,那太麻烦了,哈哈……”路有贵虽然推辞了,但脸上的笑意却半点没消退。
chūn瑛回过头来,心里越发糊涂了。胡飞居然会跑到西城区去买自家老爹爱吃的蒜泥白ròu,这是巧合吧?他只是顺道的吧?
这时路妈妈又在感叹了:“这人啊,富贵真是天注定的!从前他头一回来咱们家时,就是个富贵公子哥儿,身上穿的、戴的,一点儿不比咱们府里的少爷差!就是没什么jīng神,整个人恹恹的。我还跟你冯婶议论呢,说他不是正房太太养的,长得没福气,往后没了爹,不定要怎么吃苦。后来他落魄了,我还嫌你多事,跟他混一块儿。没想到几年不见,他也混出来了,人虽黑了、瘦了,却结实多了,凭着自个儿的本事,跟着下南洋的船跑了几个来回,赚不少银子呢!听说他初时只是带些粗瓷粗碗,夹几批绸缎,再往回运些胡椒、棉花什么的,慢慢地,攒了些银子,便改带值钱些的货物。他是富贵人家出身的,眼光比别人毒,这才几年功夫?听说足有几万身家呢!”
“哪有这么夸张?! ”chūn瑛失笑,继而又有些好奇,“娘,你都听谁说的呀?怎么事事都知道?”比她还要清楚!
路妈妈哂道:“他这些日子常来的,跟你爹是越聊越高兴,什么话都不瞒咱们,我还有什么不知道?说起来也是作孽!他家那大娘和嫡出的哥哥,把这么一个能gān的孩子赶出来了,差点儿没bī死!若不是咱们家和你二叔救了他,他哪里有今天的风光?如今他知恩图报,帮衬你爹做成了一大笔生意,你爹得不少好处呢!”
chūn瑛忙道:“这些话你没在他面前说吧?”
“哪儿能呀?这不是当面揭人的短儿么?”
“那就好!”chūn瑛再看一眼院子的方向,“虽说当年我和二叔帮过他一点小忙,但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那是他自己拿命拼来的,他愿意帮衬咱们,是他的好意,咱们家可不能仗着这点,就上赶着要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