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间的谈话无疾而终,等到大夫来了,仝则也便安静地接受针灸,很快从大夫口中得到了承诺,他的眼睛休养上几日定可康复。
午后踏实睡了一觉,直到晚上才醒过来。他尝试四下去看,随即惊喜的发觉,眼睛的感光程度比先前好了不少,能瞧见汽灯的一团光晕,也能看清立在chuáng边修长的人影。
裴谨似乎穿了竹绿色的衣衫,仝则暗暗思量,自己这视力最多只能算白内障,尚不至于变色盲,那么想必,就真的是竹绿色吧。
那袖口很宽大飘逸,迎面拂过一阵药香,大约是裴谨才刚给伤口换过药。仝则想起这人对留疤一事颇有执念,想来是又用了那祛疤的药膏。
不过大半夜的,打扮得这么翩然,是什么意思?站在那儿不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打算……来睡我?”半瞎眯着眼,施施然冒出这么一句。
裴谨刚巧回身放下提着的汽灯,听他这么说手底下没稳住,竟然晃了晃。他的小裁fèng说话行事当真表里如一,一旦决定那是相当有执行力,眼看着就要把口头诱惑发挥到淋漓尽致了。
尽管看着那苍白的面容,又教人心中顿生不忍。
脱去衣裳上了chuáng,他一路往里蹭,仝则被他挤着,也只好慢吞吞地往chuáng里头挪。
两下里都躺安生了,裴谨也没说话,转头看着他,良久才道,“还有七天就要出发,估摸你到时候就好了。近来有不舒服要及时说,千万别耽搁了。”
仝则微微侧身,还是尽量看向他的脸,“这一仗有把握会赢,可打完了呢,还有多少仗要打。”
他不问自己的将来,也不问他们两个人的将来,关心的却是这个。不过话里隐含有那层意思,只是问得有技巧,便不会教人产生心理负担。
所谓分寸感,其实并没有定式。对于有些人来说能算热qíng,有些人或许依然觉得是冷淡,只有给的人觉得恰如其分,接受的人觉得适意舒服,那才能算是天衣无fèng。
“全面休战,稳定四邻。年年打仗,死伤的是大燕子民。接下来该集中jīng力发展军工,培养人才。还有,我预备送你一份礼物,到时候,就当作是聘礼吧。”
说着轻轻抚摸起他的脸,“是瘦了些。”然后一路下滑,又停在了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子上。
仝则两日没刮脸了,年轻人荷尔蒙充沛旺盛,那胡子早就蓬蓬勃勃,杂糙似的在脸上蔓生出一片糙原。
“小心剌手,等明天替我刮了吧。”
裴谨舔唇笑了下,“不如留着,我觉得挺不错的。”
……这品味,果然是……与众不同。
仝则不禁想起白天仝敏反驳他的话,“你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貌,凭什么那么有自信?”
这点他承认,论容貌,他充其量只能算gān净明朗,而比他漂亮的,光他自己都见过不少,确是不具备什么致命诱惑,甚至都不能和裴谨相提并论。
所以裴谨格外喜欢的,其实是他胡子拉碴时的模样?
暗暗笑了一回,可等他想明白个中原因,不觉又哑然失笑了。所谓留胡子,莫不是为了让他显老一些,如此才能让裴谨觉得彼此更般配?
对于这个总觉得自己老牛吃嫩糙的男人,仝则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不过好在,他连裴谨这份莫名的心思都读出来了,那么再让他爱上自己,应该也就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了。
第79章
旅顺港现今停靠有七艘战舰,一眼望上去颇为壮观,其中两艘为今次作战主力,俱是第一次下水。
而这份壮观,要让仝则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去描述,恐怕还要再添上一句,颇有几分凝重庄严的秩序感。
连续被扎了七天针,淤血吸收,仝则的视力差不多已恢复,只是还留有一点后遗症,见不得qiáng光。
在甲板上瞭望一刻,已有迎风落泪之势,以至于随行管带望着他那一双婆娑泪目,心中不禁思量起来,这第一次跟大帅出征的侍卫小兄弟,估摸是心cháo太过澎湃,着急想要建功立业了。
有qíng可原,毕竟还是个新兵蛋子。那赵管带默默想着,含笑朝头回见面的仝侍卫投去了一记饱含温qíng的鼓励眼神。
像是感知到仝则那对招子还需养护,裴谨巡视过一圈之后,很快将活动地点挪回至室内,在营房里开起了作战部高层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