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_作者:醴泉侯/铜汁铁丸(132)

  同行那十几日,老叶知道我没道途见识,专拣稀奇古怪的野言村谈哄我开心。我有时听得出他在胡说八道,但也捧场笑得前俯后仰。外人看着亲热,我们也瞧彼此不讨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咱们不是一路人。

  我是多矫qíng,才说得出来我和他是朋友?

  可不是我这天潢贵胄的朋友,他就该死在向曲嘴里一段笑话中?

  我的马蹄踩中了一块不知什么部位的皮ròu,挂在蹄铁上,走了好几步,终于在糙上蹭脱了。

  这票亲兵打算卖了弱女孤儿求荣,可见也不是什么良善人。但刘打铜的熊孩子跳着跳着抽亲兵嘴巴玩,贵人在旁边哈哈大笑,他们似乎又没啥良善的理由。

  当杀不当杀,沈识微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清。

  该死不该死,谁说得明白?

  老叶到底叫什么?

  我想得胸口发闷。

  老叶没名字。老叶名字太多了。

  害人的是老叶,被害的也是老叶。丹野县城jianyín掳掠的是老叶,跟我陷阵冲锋的是老叶。他在久安县里和马抢食,我在凌水桥边救不了他。帆丘城下我一枪刺穿了他的胸膛,刚才我的马蹄终于把他践踏进泥土里。

  老叶他小心翼翼撮着一只杯,过来敬我。

  他刚才一定跟同僚chuī过牛,认识我这事让他分外自豪,红光满面。

  我空张开嘴,恨恨地咬着风,想吼两句。

  但不知要吼点什么,也不知谁愿意听。

  我本以为这种时候,万幸有个沈识微在身边,抱他入怀,就能堵下胸中这团疼极了的迷惘虚空。

  但怎么在这荒沟里,孤零零的还是只得我一个人?

  我这一片真心血淋淋挖了出来,不仅喂了狗,狗嚼嚼还啐你脸上嫌腥。

  几树新柳掩着的土墙出现在荒沟尽头。

  我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这是要去哪里。

  好在村子没有被人祸害过的痕迹。

  我横穿村子,到了吩咐到了篆儿和文殊奴藏身的菜窖前,按约定的暗号在窖门上三长两短敲了敲。

  过了会,有人在里面推门板,我放下悬着的心,用戟刃勾住把手,帮他提了一把。

  窖门一开,一股浓烈的味道兜头扑来。腥得要命,略带点甜,臭得人头晕。

  这味道这两天我好不熟悉。

  是尸臭!

  我头皮一炸,忙跳下马。看见篆儿从地窖里伸出手,忙把他提了上来:“还有一个呢?”

  话音未落,几个包裹从地窖里丢了上来,文殊奴也跟着爬了上来。

  篆儿甩开我的手,奔到上风处,拼命地吸气,大喊着:“憋死我了!”

  文殊奴把地窖门板盖了回去。我看他俩不像缺胳膊少腿了的样子,这才放心:“怎么了?这是什么味道?”

  文殊奴盯着脚下的包裹不说话。

  倒是篆儿喝饱了风,又跑了回来,把他推了一推:“我不是教过你吗?这是你的功劳,有功劳就得说,爷听了一定高兴。”见文殊奴还是不开口,他恨其不争地转过头来,对我道:“要不是文殊奴,我可完蛋了!”

  篆儿比手画脚,讲了好半天,我终于才听明白。

  也是时运低,我前脚刚走,就有两个真皋逃兵后脚进了村。篆儿那时还不知怕,嫌窖里憋气,要在院子里晒太阳,被逃兵堵个正着。我本指望他有点功夫防身,没想到这小子临场发昏,面对两个恶形恶状的军汉,不知如何是好,只会哆嗦。反倒是文殊奴临危不乱,拿真皋话与他们周旋。

  逃兵听说地窖中有财物,一个看着篆儿,一个押着文殊奴下去取。下去的那个翻捡包裹时,被文殊奴一石头闷倒。守在上面的听见底下有异动,赶来支援,文殊奴早夺刀守在窖口,一口气送进他小腹。

  文殊奴和篆儿成了惊弓之鸟,不敢再在外面逗留,只得把两具尸体留在窖中。菜窖四面都夯得结实,他二人又没工具,埋不了死人,就这么一起捂了两天两夜,捂得满窖都是腐臭。

  我听得心惊ròu跳,道:“我走时也说了,行李里有值钱玩意儿。遇到凶险,玉璧宝钞都是给你们买命用的!那逃兵要只是想发点财,和他们拼命做什么?”

  一直没言语的文殊奴终于发话了,他道:“不能给别人,这都是爷的东西。”虽还是怯怯垂着头不敢正眼看我,但声音异常倔qiáng。

  我听得一噎,也没法再继续批评教育了。只得把马牵来,唤他和篆儿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