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_作者:醴泉侯/铜汁铁丸(184)

  他没说话,又探向我的肩膀,还没碰到,他的眉尾和嘴角倒先一哆嗦。

  说来也奇怪,刚才我杀进杀出,只觉得自己请神上身,义和拳般刀枪不入。但现在沈识微摸到哪里,我就觉得哪里痛得要命,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受了那么多伤。

  他终于不再清点我的伤口,看着我的脸,又再重复了一次:“秦湛,来救我的是你。”

  沈识微脸上的神色古怪至极。

  他的唇角止不住上扬,似乎想要露出个欣慰的笑,但不知为何看起来既嘲讽,又怨恨。他眼里有热qíng,有软弱,也有说不出的失望。

  他的脸也像个战场,不知是什么在他心头乱战。

  但最终是疲惫赢了,他双眼合上,一头倒进我怀里。

  第90章

  “凤畴”。

  红底黑字,银钩铁画。

  战场已经死透,江涛犹在啜泣。只有这面旗帜还jīng神抖擞,大开大合,把营火的yīn影搅得倒海翻波。

  那敌将骑着头颅开花的黑马从远处行来,在yīn影中站住。

  不那么面目狰狞时,我才发现他英俊非凡,一定是极让人自豪的儿子和丈夫。

  我与他四目相对,两两无语,现在我终于懂了他为什么想吃我的血ròu。

  向曲也来了,在我身边盘腿坐下:“秦师兄,有酒吗?”

  我摇摇头。他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那敌将,那人怀中抱着一团焦炭,勉qiáng是个人形,与向曲目光一触,他又láng一样掀出了银牙。

  向曲嘿了一声:“一报还一报,一命偿一命。秦师兄,现在我也死了,不用怕他了。”

  我苦笑道:“你这家伙下得了手杀妇孺,可我还是不觉得你是个恶人。唉,这话放在我那个时代,得被多少人掐三观不正?”

  向曲不屑一顾:“什么好人恶人,你要帮我三师兄,就要快点把这些糊涂念头抛开。”

  我骂道:“你瞎跑什么?我派了多少轻骑都追不上!就因为担心晚了一秒,沈识微就刚好没命了?”

  向曲道:“你忘了?我可跟你说过,我三师兄是值得为他死的朋友。”

  我道:“可我比你更有舍不得他死的理由。你要是早知道我和他在谈恋爱,肯不肯等等我?”

  这题有点超纲了。直男向曲听得一脸尴尬,摸了摸后脑勺。

  我望着他的脸,那上面还留着被他自己的长睫毛刷出的细细血线。

  他的脸还gāngān净净时是什么样子?今天上午他离队前我怎么没多看一眼?

  我不由问:“阿曲,你就这么死了吗?你能不能别死?”

  他苦笑一声,望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个血dòng,鲜血像杯中的葡萄酒一样在里面波漾。

  我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笑一笑,眨了眨眼睛,把他的模样驱散。

  这支怨军本是驻归云的真皋jīng锐,被归云刺史调守桐亭。我们围城时,他们心有忌惮,guī缩不出。等我们屠了真皋蛮城,万事休矣,他们反而回奔复仇,半路迎头遇上沈识微这支先锋。一场血战,两败俱伤。

  沈识微的前锋折损大半,我这支中军也疲极,断无全歼敌人的底气,所以刚才那一仗,huáng二才留出缺口让怨军往鹦鹉峡里溃散。如今我们原地扎营,只待天亮。

  说是扎营,为救命我们一路抛弃辎重,现在连顶帐篷也搭不起来。亲兵在战场上捡了些破烂旗帜围出一围空地,营火一透,光怪陆离。

  沈识微躺在斑驳怪光里,上回这么他躺着、我盯着,还是在报国军中。

  那时只能看,现在就能动手动脚了。

  我凑上前,哪里不是躺,不如躺在我怀里。能揩他几把油,等会儿再有死者来造访,我也能应对从容点。

  孰料刚一靠近,沈识微便醒了。

  他悚然翻身,手握黑枪,但刚一站起,就摔回沙土中。

  我刚才剥他盔甲时发现他大腿上有伤,猜他大概骑不了马所以没下阵厮杀,但万没想到他连站起来都困难。

  一恍神的功夫,他又打算爬起来第二次,我岂能看他再摔一回,忙扑上去接住他。

  他抓住我的胳膊稳住身体,没头没脑道:“还在这里?”

  我不由叹了口气。人世多苦,你也只是在梦里躲了一个时辰。

  不在这里,还在哪里?

  我掰开他的手,把黑枪拿下。夏夜如焚,他的身体却像从江水里捞起来一样冷,淋漓大汗湿透重衣,在地上都留下个印子。我摸出水囊,让他喝点水。他挡开我的手,只问:“你带了多少人马?够不够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