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_作者:醴泉侯/铜汁铁丸(228)

  匣子里面是一条半旧不新的衣带。染着已变黑了的血迹,背面写着一行端正娟秀的小字。

  真皋人给我们的是发huáng的陈米,但充军粮已经足够。烈日爆晒下,淡淡霉味和尘土气扑鼻呛人。

  沈识微主张一把火烧去,免得动乱人心。

  我悻悻道:“刚才我抓了几把米给羊吃,不像是有毒的样子,我自己也尝了点……”

  沐兰田斩钉截铁打断:“两军对阵,岂有食嗟来之食的道理?”

  你俩居然站成一线来对付我?我哂道:“现在众目睽睽下烧了粮糙,你们就不怕更动乱人心?”

  沈识微皱起眉:“此事蹊跷,不得不如此。”

  我摸了摸胸前,匣子已经被我偷偷丢掉了,衣带像条冻僵的蛇般盘在怀里。

  这是熟人旧物,正是文殊奴从我这里讨去单方面定qíng的那条。上面那行小字也是他清秀端正的字迹——这家伙还给我下了个衣带诏,邀我去一叙离愁。

  我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是怎么又回到了赫烈王身边的,但连带之前敌人那不肯置我们于死地的态度也得到了解释。

  动脑子的活本该jiāo给沈识微,可这条腰带我却jiāo不出。

  要解释的问题太多了。

  我为什么放了文殊奴?他凭什么会帮我?

  要说服沈识微和我自己的问题也太多了。

  谁知道这不是圈套?我要是去了是找死找死还是找死?

  但最说不出口的问题只有一个。

  我想象着自己望着沈识微的眼睛,问他:

  当初是不是你想杀了这个沈霄悬的儿子?可你明明知道他是无辜的。

  等到了掌灯时刻,真皋人又有了动静。他们的军队已退得看不见,而白天堆着粮包的地方,现在搭起了一座猩红的尖顶棚,棚顶立起了五色风幡。

  这是真皋人迎接贵客的红棚。赤父如炬双眼之下,谁敢加害客人,来生要变作蛆虫,受千牲践踏。

  天色已暗,红棚大门朝着我们dòng开,那一片灯火辉煌反成了最好的伪装,我站在营盘里,只能看见一片散she的金光。

  沈识微也当机立断应对。我孤掌难鸣,只能看他命人将粮包付之一炬。

  焦米的香气和黑灰缭绕冲天,宛如某种诡异的燔祭。

  全军上下饥肠辘辘,我们却在烧掉食物。

  为免又吵架,我任由他拂袖而去,守着还在燃烧的粮堆。

  天色已黑透,只有远方迎客的红棚和我身前的火光遥遥呼应。

  火堆的那头传来吵闹声。

  几个士卒跪在地上,带头烧粮的头目正在喝骂:“我就他妈的知道有人要来!”

  领头的士卒不过十六七岁,挺面生,应该是沐兰田的人,也颇有几分沐兰田的风范,正昂然和长官对骂:“饿死是死,没力气打仗也要死,横竖是个死,不如当个饱死鬼!”

  那头目怒道:“你要死怎么死不好?可别祸害我!”

  我咳了声,他们全都回过头来。

  那几个跪着的士卒满脸满嘴都是黑灰,哪还用问怎么回事。领头的半截孩子仍十分不平:“老子当兵打仗就是为了吃口饱饭,没见过花花白米烧了也不肯给人吃的!你们做官的有酒有ròu,当然不管我们死活!”

  哪头目忙喝他闭嘴,还没喊囫囵,这孩子身边另外一人已狠狠推在他胸上:“放屁!我们吃什么,秦将军就吃的什么!饿不饿都是为了救你们,你还有脸说这话!”

  这个我倒是认识了,是我折首旅的人。

  偷吃小队顷刻土崩瓦解。我折首旅的人身手好,沐兰田一部人数占优,登时就打得尘沙滚滚。那头目带着手下的兵卒,揪住这个跑了那个,最后还得我出手,掐着脖颈把领头的分开。

  我苦笑道:“再吵吵都特么烧光了!”我见那守粮包的头目急着说话,抬起下巴示意他别忙:“今晚吃了的,明天都滚去领军棍,不算坏军纪。”一边一左一右把手里俩人丢下。

  半截孩子一落地就朝着火焰扑去,而那折首旅的战士却还是坐着不动。

  我弯腰看他,他眼里噙着半眶泪,望了我一眼,赶紧抹去了。

  我道:“怎么了?很委屈?”

  他不说话,翻身爬起,一瘸一拐回营地里去了。

  那半截孩子的眉毛已经被燎没了,但他还未察觉。有人吃得太快,烫伤了喉咙,又把炙热的焦米呕了出来。看守火堆的都是我折首旅的中坚,但他们的眼中也露出贪婪神色。有人偷偷摸摸蹲下身去,我装作看不见,转身去望遥远的钟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