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东西滑出了我的袖管。
黑色的小玩意儿打了个转,停在了我鲜血淋漓的手掌旁。
那是结拜那晚英晓露留给我的万化火筒,我一直当个念想留在身上。
痛感越来越钝。文殊奴再度落下的一刀只让我觉得腰上被人打了一棍。
我侧过身,胡乱朝他的方向按动了火筒上的扳机。
一枚不起眼的灰色小镖从文殊奴脸旁擦过,掠断了他的几丝乱发,不知飞到了哪里。
什么也没发生。
这一举几乎流光了我的血,我仰天躺下,望着顶棚。
飘落的头发稍微分了分文殊奴的神,他从我的手里轻轻拿过火筒,满脸悲悯:“你这是……”
轰!
我仰望的那片红顶猛然变成了更艳丽生动的红。红像血迹一样洇开,刹那涌满了整个视野。
文殊奴脸上被小镖蹭过的地方也沾上了一点红。
他突然丢开了刀,捂着脸嚎叫了起来。
火烧起来了。
火星往我的脸上扑来,我抠紧了身下的泥土,huáng沙填满了甲fèng。我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一片火的大雨里。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逃进了夜幕,谁也无法再追上我。
我觉得自己一动未动。
我没有陷入黑暗,而是落入了一片灿烂。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一直那么亮堂,直到后羿she下九阳。
大英雄负手而立,逞qiáng地藏起被弓弦割伤的右手。
死去的太阳堕下,大地上láng奔豕突,狂风chuī得千百扇房门一起砰砰撞动。
我选了扇熟悉的玻璃门钻进去。
这是我公司的大门。
时间尚早,员工们还没来上班。阳光从两栋摩天大厦间照来,像个陪着小心从俩金链大汉间借过下电梯的上班族,小心翼翼钻进格子间里。
我被什么绊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卸下的U型锁,不由松了口气。
好在可怕的事都不是真的,万事万物都要回归日常。
我的合伙人螃蟹正站在会议室门口,一脸幸灾乐祸。
我举起锁:“智障,你又XJB丢东西……”
他说:“你和茜茜分手了?”
茜茜?
我心里咯噔一声。
茜茜是我的前女友,也是螃蟹的青梅。
“她说的?”我忙辩驳:“我俩可是自然死亡,没出幺蛾子啊。”
茜茜是个好妹子,盘亮条顺,知书达理。刚好上那会儿我觉得chūn暖花开,但没多久就觉得还是欠点啥。
欠点啥呢?
欠点患得患失,欠点猪油蒙心。欠点眼波互扫、心尖轻震的苏麻,欠团就算吵翻天也还是想把她摁上chuáng的邪火。
这场恋爱只有七成饱。剩下的三分像螺丝没上紧,晃晃悠悠地让人心慌。
我曾在电影院忽明忽暗的光里偷看茜茜,问自己:余生就这姑娘了吧?
这问题让我心烦意乱。
我转头盯回屏幕,发现我愿意想的最远的未来,是今天晚饭吃不吃火锅。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茜茜偶尔在我这里过夜用的毛巾牙刷和我送她的轻松熊都不见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是没打出那个问她为什么的电话。
这始末要让螃蟹这gān哥哥知道了,他一定要撸起袖子,大喝一声,欠点什么?!老子看你就是欠抽!你还想要什么?!
我忽而jīng神一振。
我想要什么?
我不是找着了吗?
螃蟹挑衅地问:“今晚我生日,茜茜肯定得来。你怎么打算?”
我咳了一声:“我也去。就是有点尴尬。我要带个人来给你们jiāo代下。男的。”
出柜也就这么回事儿,我一点也不惴惴,反倒有点雀喜。
他不屑一顾:“滚犊子!”
我摸出手机,把耳机线一圈圈解下:“我真jiāo了个男朋友。你要不信,我叫他和你打电话。”
螃蟹一脸惊恐。
我解了锁,但手指却悬空在屏幕上。
沈识微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
我背数字一把好手,连公司常叫的几家外卖的号码都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他的电话?
我抖着手,点开电话薄。
数百个人名求食的锦鲤般朝我涌来,“沈识微”这三个字又在哪里?
我焦躁地上下滑动着电话簿。屏幕上有什么东西糊住了字,我越擦就越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