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_作者:醴泉侯/铜汁铁丸(79)

  这座城媚态横妍,处处向我飞来眼风。

  长言溪愁肠九回、离恨百结地穿城而过,数十座纤细的红栏木桥在它之上舒展腰肢。 石板路散做蛛网,通向茶坊酒馆,烟火人家。少妇当垆贩浆,皓腕上挂着一串用红线穿起的落梅。 坊中满座衣冠客,就连贩夫走卒也穿得齐整,襟上题着小诗,请读书人吟的自家营生。 我这一路间的都是人间地狱,归云大城也露着死气,栖鹤就如个芙蓉癖饱、不合时宜的梦,在奚落着这艰难时世。

  突然听见有人说:“得空我带你好好逛逛栖鹤城。”

  也不知道沈识微什么时候醒了。他微微一挣,坐了起来,我怀中空了,猛然还觉得有点冷。他道:“告诉老郑,往城南去。”

  牛车刚过城南的状元牌坊,沈识微就叫停了车,道了谢,让老郑回去禀复曾军师。我觉得不太礼貌,心说既到了濯秀那一切必得沈识微买单,于是把余下的宝钞都掏了出来塞给老郑。车把式发了笔意外小财,登时眉花眼笑,千恩万谢地走了。

  瞧牛车走开,我方问:“千泉府的濯秀行馆你不肯去,栖鹤城里的总能放心了吧?”

  沈识微笑道:“栖鹤行馆与武馆在一处,可是重镇,平时我卢师弟照看着,自然能放心。不过我们这会儿不去。”

  我有点想骂人:“你还要折腾?”

  沈识微却已自顾自在前面带路,边走边道:“我这一身láng狈叫人看了总归不好,最怕还是惹我娘担心。况且就算先回了濯秀,我也还得来找这个人,跟着来吧,这是个信得过的朋友。”

  你这身伤连同门师兄弟和亲妈都打算瞒住,居然还有信得过的朋友?我着实吃惊,小跑两步追上他,一时也没过脑子:“还有沈师弟信得过的人?”

  他也没着恼,笑了一笑:“你算一个。”

  沈识微如此坦率,倒惹得我一愣。

  我居然是他信得过的人了?我只觉脸上有点发烧,忙暗骂了自己几句没出息,cha科打诨岔开话题:“我天赋异禀,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沈识微斜觑了我一眼,也不知有没有看清我脸红了:“是么?那肇先生也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他领着我钻了几条旧巷,过了几座小桥,终于在扇平常大门前停下。我见那门楣上悬的冰花,剪的是一个个秀丽小楷,冻在竹枝上,居然凑成了一首回文诗,正仰着头看,沈识微已叫了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开了,我忙低头来见主人。

  开门的人满头赤发,一双碧眼。

  真皋人!中伏了!

  我转身想跑,沈识微一把揪住我的胳膊肘。但听他笑道:“肇先生,识微又来叨扰了。”

  第43章 【修订】

  直到坐在花厅,喝着童子奉上的驱寒茶,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人家。

  这一路上真皋打扮的汉人我见过不少,汉人打扮的真皋人这倒是头一个。肇先生三十来岁年纪,人高马大,穿一件两袖磨成光板的青布棉袍,红发端端正正束在巾下,再老实不过的读书人打扮,一口栖鹤话字正腔圆,手里盘着个小紫砂壶,茶水啜得吱溜儿响。沈识微说他和一般人不一样,真没胡扯。

  趁他进内室取东西,我忙把沉甸甸的凳子往沈识微那边挪了挪:“你这朋友怎么是、是……”

  沈识微chuīchuī盏中的茶水:“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我还没他个古人政治正确,搞种族歧视不成?

  但忍了忍,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你俩怎么认识的?”

  沈识微道:“肇先生在栖鹤文名颇盛。我闲时也动动笔墨,就这么认识了,唱和过几次,也还相投。”

  却听个硬邦邦的声音驳道:“不投。”

  不知肇先生何时从内室出了来,正接上我们的话。

  他把一个木匣放在桌上:“沈公子诗文如七宝楼台,眩那外行眼眸,碎拆下来,不成片段,其才其志皆不在此,有什么好投。但胜在豪宕,又喜杂学,能jiāo个朋友。”

  这人说话也忒直了!

  我猛扭头去看沈识微,他笑眯眯的,果然得过奖,居然看不出尴尬来。

  那肇先生在自个儿暖椅上坐下:“沈公子,你大师兄虽不如我,但也是良医,何必舍近求远来求我?”

  沈识微道:“我这身伤……一怕大师兄看不出名堂,二还真怕他看出什么名堂。只能劳动肇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