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问他为何入狱,又想他不主动说,必是不堪回首,还是别触动他。
正犹豫中,听他轻轻问我:"请问姑娘,姓甚名谁?" 我反问:"那你先告诉我。" 他慢慢地说:"你叫我佑生吧。" 我知他讲了个假名,取他死而又生的经历,心里不快,也不好勉qiáng。 就对他说:"我不想用我家乡的名字了,那样总让我想到家乡。"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新世界,新天地,我要重新做人! (象给少年犯的标语。) 从新姓名开始吧。" 假名对假名,大家平等。
我又开始踱步,自言自语:"是无名火起和无名小卒的无名呢,还是莫名其妙的莫名?是胡搅蛮缠的胡蛮呢,还是胡言乱语的胡言。是外qiáng中gān的甘qiáng呢,还是……"
"姑娘为何总起些,男子的名字?" 他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答道:"因为我要扮男子啊。这世上,除了男子,谁能公开奔走忙碌?"
他愣愣地说:"你gān嘛要,公然,奔走忙碌?" 嗯,改个字,怎么就不对劲儿了?
我一摆手:"白和你讲了半天!我要寻找到我在这个世间的位置,自然要各种事qíng都做做,天下到处都走走,见见各式各样的人,看看各种各样的风物。当个女的怎成,很容易就被劫财劫色的。"
他呛了一下,说:"可你,就是个女的呀,怎么是当的?"
我举了双手:"别又和我说只能嫁人才活得了,我不信我除了卖了我自己就没别的出路了"。
他说:"你gān嘛说,嫁人就是,卖了你自己呢?" 平和语气里有一丝急躁。
我没在意,继续说:"嫁人我还能gān我刚才说的我想gān的事吗,当然不能啦!" 他没说话。
我接着来:"自由是一切选择的前提。没了自由,我怎么去寻找我的目的呢。" 说着,灵机一动,一拍手,"我就叫任我游"!
他咳嗽起来,双肩颤抖,我轻轻拍拍他,怕弄疼了他, 接着言道:"是有些露骨张狂,含蓄者为上。嗯,我喜欢古人诗句:行到水尽处,坐看云起时。 讲的是随缘就势,豁达乐观。我现下可谓山穷水尽了,那就叫任云起吧。"
他抬头看我,喘着气,肿的眼fèng里有一丝泪光,看来是咳大发儿了。 他喃喃道:"任云起,好名字,云起,云儿," 我忙摆手:"云起,不然别人该把我当女的了。"
他又气结:"你就是……"
"停!" 我止住他,指着我的脑袋,他没再说话。
我剪着贴着头皮的短发,额前发际处的头发短得呲起来。许多次我在洗手间里,有女孩见到我就尖叫起来,以为我是色láng。在商店里也有服务员叫我先生。 并不是我不想有个女孩的发式,只是我头发极为浓密,留短发时,支愣着,象个狮子头,长发就必须梳成辫子,否则gān了就满天飞,洗时还特费劲费水。据说是因为我爸在我一周岁之前,闲着没事,给我剃了至少十次头,你说他是不是欠……我不敢说了。结果,我天天想把我的脑袋剃光光,可又怕因此被公司开除,只好留了个男士短发。他的头发比我长出多少倍。
我说:"这样的发型只能先当男的了。咱们下面该gān嘛? 天黑了。点不点上个篝火?"
他好象才发觉,四周看了看,说:"不,我们白天不能走,只有夜里赶路,该动身了。"
得,我白搜罗树枝了。 "去哪里?" 我问他。他毫不犹豫地说:"向南方"。 我看了看他,穿了我深色的衣服,他更显得骨瘦如柴。 他好象知道我在想什么,淡淡地说:"我行。"
我想我们在这儿呆了一整天,没人追上来,真是幸运。也许那些人忙着砍别人去了。但地震后,还是应该尽快离开灾区。没吃没喝的,弄不好还有瘟疫。可拿什么去买吃的呢? 我暗叹一声。
从地上拎起我的背包,拿出那袋巧克力豆,打开。 我不爱吃甜的,可是爱巧克力,买的都是低糖的。正好,失血过多的人也不该吃高糖食品。巧克力中有丰富的铁,可以补血。
回到他面前,拿了三个巧克力豆,展手给他。他接过去,我说:"马上吃了"。 他默默地塞了一个到嘴里,好听话。 我拿出三个一把放进口中,嚼着,把袋子重按封了口,放进背包里。 拿出水喝了大半瓶,递给他,他轻摇了一下头。 坐在水里一天了,也不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