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救姻缘_作者:笑声(35)

2017-04-26 笑声

  我得意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听过吗,上上策不是逃出险境,是根本不在险境里。你现在就是一堆树枝子,除了松鼠或毛毛虫之外,大概没别人对你感兴趣了,你可以睡会了。" 他哽了一下,一会儿果然不说话了,睡着了吧。

  后面的几个白天在我的回忆里都混成了一片。 每天白天不过是出发,行路,到树林或别的僻静处让佑生出来吃饭喝水方便,然后接着赶路,按着他说的名字去问路,过城镇买吃的之类的。我们有时说几句话,我哼几句歌,他睡睡觉,实在分不清哪天和哪天。

  倒是那些夜晚让我们两人都终生难忘。

  我们不是在城外的庙里就是在人少客稀的小店里过夜。李郎中给的包中的银子虽然不少,但佑生不愿去人多的地方。也是,让人背来背去的,引人注目。

  自从那小镇一夜后,每晚佑生都把手环在我的身前,他的手从不乱动,平静而安全。(倒是我在给他上药的时候,经常感到他的害羞,于是更加喜欢稍稍调戏于他,甚至上下其手。他总一低头,不加言语。) 我入睡前都依靠着他和他聊天。实际上大部份时候是我在夸夸其谈,他在默默听着。在这没有电灯的黑暗里,我远离我熟悉的世界,可那个世界的无数往事,尤其是我在大学时的种种,纷纭而至,充斥着我每夜的话题。

  我讲起在大学里时,夜深人不静。黑暗的宿舍,就象此时一样,人人躺在chuáng上开卧谈会。非要等到晚饭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大家也都刷了牙,就开始轮流讲述各种美食佳肴! 一人讲一个菜,谁也不想被拉下(是,只被人残害吗,也得去残害别人)! 想我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务事废物点心,谁在家中曾摊过一个没糊的荷包蛋?! (我直到三个月前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煎荷包蛋还要盖会儿锅盖! 难怪我的荷包蛋都一边纯黑一边纯生) 此时间,却一个个口若悬河,细细道出怎么做出种种菜肴,其自信和口才完全可以让真正的厨艺大师自愧不如,怀疑自己几十年都是gān什么吃的。虽然全是艺术创造,但要讲究绝对的真实xing。从备料到调味,务要细致可信。讲起烹调过程,定要引人入胜。最考验人的是最终的成品,舌灿金莲,铁树开花,描绘要达到高cháo,将色香味尽述周详。夺得上筹者是那忍着五内俱断的饥饿煎熬,讲得别人个个倒吸冷气,口水长流,满地爬着找吃的! 自nüè和他nüè完美的结合!

  曾有位舍友,黑暗之中,忍无可忍这样的nüè待,终于愤而起身,捶chuáng大怒道:"人为什么要吃饭?! 为什么要吃饭哪?!" 到了末了,几乎声泪俱下,感人肺腑,众同慨然!当然除了那个始作俑者(鄙人),正在暗中角落,窃笑不已。

  还有另一次,一位舍友突然翻下chuáng来,颤抖着双手,开了抽屉,遍寻食物不果,只好冲了包板蓝根。从此我们有了"饿得吃药"这一表达方式。

  明明知道是凭空捏造,还有时不自觉地相信。一位室友曾描述过她的蛋花浓汤,说最后打入jī蛋后,蛋液在汤中凝而不散,缓缓展开,象一大蓬海蜇在水中飘摇……我试过多次,均未果,后来去请教一位大厨,如何能把蛋液打入汤,令之成为海蜇状。他真诚地告诉我,别管蛋液啦,直接放个大海蜇皮进去就行了。

  ……

  暗夜里,佑生的笑声,柔和如缕缕轻烟,邀请着我的声音如过廊清风,与他的笑声回旋往复,纠缠不已。我合着眼睛,在往事的画面和他的询问之间用我的声音搭起桥梁,合并起两个世界。

  他从不讲他的以往。除了那次我问过他的妻妾之后,我也从不曾问过其他。我总觉得,如果他想告诉我,我不必去问。况且,妻妾已经阻断了我对他的任何好奇。但李郎中说他腿伤有可能不治的预言好象把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我只想让他活一天就高兴一天。他总是在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还往往在我刚告一段落时,就问些:"后来呢" "还有呢" "然后呢"之类的话,那温和动人的口气象燃料一样助长起我的慷慨qíng怀,引得我又重起谈兴,胡言乱语。这不是人来疯是什么?

  无论我讲得如何混乱烦杂,我一种感觉,他都能懂。这真是一种说不出的确定,没有什么能具体解释,他在我讲述的关键时刻,稍停顿的呼吸?在我讽刺挖苦中的一个轻笑? 在我与他相触的身体上我感到的莫名的平和? 有时我觉得他象一块海绵,可以无休止地吸收我躁动不安的能量,而我则在这种发泄后,能静下我不愿去面对的初到异乡的恐惧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