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锋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只是告诉简武事实,过了子时就是初一,并没鼓动他出去玩,也没什么好自责的,只是突然之间,他发现,这一屋子人当中,简武叫喜鹊姑姑,叫李长海叔叔,却独独叫他大哥。
他们四个,足足比这些人矮了一辈!
嘴唇动了动,纪怀锋想让甄十娘叫孩子改口,随即想到这位新主子虽然看上去纤纤弱弱的,可说话行事却毫不含糊,当着一屋子人一旦被驳回来倒讨没脸,唇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厅里突然沉寂下来。
发现气氛不对,李长河忙劝简武,“喜鹊姑姑不是来拜年,我们就住在这儿,是回来休息的。”荣升走后,喜鹊和李长河就搬进了祖宅,住在西次间,“今儿晚了,外面太黑,明儿我陪武哥一起去拜年。”
被咄咄的目光盯着,纪怀锋到底心虚地侧过脸去,他上前拉了简武的手,“……武哥先前不是说要下五子棋吗,我看看你水平怎样。”
见娘不同意,简武正想要继续磨,听纪怀锋要看他五子棋的水平,又眉飞色舞起来,“……那还用说,哥哥都下不过我!”
“你胡说!”简文不gān了。
“我才没胡说。”简武一句顶过去,“你就是下不过我,十次你输七次!”简文心眼虽多,可论摆五子棋、憋死牛这些小游戏,他却怎么都玩不过简武。
“胜败兵家常事,你也输给过我!”简文涨红了脸,一副要吃了简武的模样,“你一输就玩赖!”
“谁玩赖啦……”简武挥拳就要冲过去。
眼见两人就要动手,李长海忙拿了五子棋过来解围,“文哥武哥别吵了,谁行谁不行咱们比一比就知道了。”
两人索xing比试起来。
先前还是简武简文单打独斗,后来纪怀锋等人也忍不住陆续参战,令甄十娘惊奇的是,虽然都是大人了,尤其纪怀锋看着也很jīng明,可下起五子棋,这些人竟都不如简武,瞧见他输了后看着自己一脸不自在,就摇摇头,嘱咐李长河,“……盯着文哥武哥别熬的太晚。”兀自拉了喜鹊进屋安歇。
她身体不好,见文哥武哥高兴,能跟着熬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初一早上,听说简文简武熬到寅时,甄十娘原本以为他们会起不来,就想等饺子下锅后再叫他们,谁知听到外面有人家开始放鞭pào,两人便都爬了起来,不用甄十娘吩咐,自己洗漱了,带着纪怀锋张罗着放了一挂鞭。
喜鹊在屋里听了直笑,“文哥武哥是大了,这些事都不用小姐cao心了。”
梧桐镇风俗,三十包的饺子要留一半初一早晨煮,饺子下锅时还要再放一挂鞭,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儿。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甄十娘笑了笑,“孩子对这些礼俗都好奇,只要耐心引导,没有记不住的。”声音幽幽的,希望简武简文长大后,还能记住这个快乐的年。
用过早饭,简文简武欢天喜地地换上了宝蓝色的狐腋箭袖。
厅中顿时一亮。
连纪怀锋等人都看直了眼。
沈钟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简武简文跟他一个模子,又加年纪小,眉眼间隐然带了几分稚嫩的霸气,直像是天上的金童落到了凡间。
看着粉雕玉砌的儿子,甄十娘心都化了。
为了他们,别说两年,就是终身失去自由也值。
见纪怀锋跃跃yù试要带他们出去拜年,甄十娘不着痕迹地拦住了,“……让长河带他们去吧,左邻右舍的都认识,今儿初一,放烟火的孩子多,你们房前屋后多注意些,仔细火星落在哪儿走了水。”
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了,不到申时,简武简文便如霜打的茄子蔫巴巴地回来了。
好好的一件衣服,一天之间便被火星撩了好几个窟窿,简武的左胳膊肘处还蹭了一大块黑糊糊的。
“……都是小的粗心,不知道锦缎这么怕火。”李长河又是愧疚又是不安,脸色紧紧地绷着,听喜鹊说,这两套衣服花了六十两银子。
甄十娘好半天才回过神,蹲下身子,里外地翻看着烧坏了的衣服,心里幽幽叹息一声,“到底是淘惯了,不知道穿了新衣服要仔细些。”
六十多两银子啊,几乎是她一年连种荷塘带吃药都算上的所有费用,甄十娘非常非常的心疼,可她从来不会因为孩子淘气弄破了衣服责罚他们,心里不免想道,这还是他们的亲生父亲第一次给他们买衣服呢,很有纪念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