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伞挂满了雨珠,沉甸甸的,她将伞面微微倾斜,雨水就“哗哗”往下倒。
等到似乎轻了些,她便将伞重新举高。
方要往前迈步,她便发觉不远处的雨幕里,站着几个人。
她愣了,不敢动。
对面的人缓步走了过来,打头的是个穿着身白蟒箭袖的少年,后头跟着的几人穿着的都是太监服,是内官。
几步之间,谢姝宁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可能遇见的人。
肃方帝没有这么大年纪的儿子,那就不可能是皇子。
能在后宫里走动,莫非是庆隆帝膝下的几位?
她想着,又重重打了几个喷嚏,浑身哆嗦起来。
正要同她擦肩而过的几人俱因为这动静望了过来。
少年面若chūn月,目如点漆。
头晕脑胀间,谢姝宁瞧见了这样一张脸。
这张脸,可不就是那个在于阗古城消失了的少年,十一吗?
第173章 手段
漫漫huáng沙里的少年,洗去了砂砾尘埃,换掉了褴褛的衣衫,像是换了一个人。
可谢姝宁对这张脸的印象太深刻,绝不会认错。
更何况,在知道他八成便是燕淮后,她哪里还忘得掉。日复一日的,这张脸在她脑海里只会越来越清晰。
胡杨林里初见那一回,而今想来便恍若昨日。
她晕乎乎地想,若漠北的季十一就是燕淮,那他出现在宫里似乎也说得过去……
成国公已经去世,他本该在家中闭门守孝。但庆隆帝时期最得宠的婉贵妃正是出自燕家,她如今成了老太妃,也还是燕家的女儿。她辈分高,论起来倒还是成国公燕景的姑姑,于燕淮,便是姑祖母。
燕景去了,失踪多年的燕淮艰险归来,婉贵妃召见他过问一番,也是该的。
她想着,渐渐觉得手中的伞柄重若泰山,叫她拿不住了。
眼皮亦跟着沉重起来,视线变得迷蒙。
鼻间有一波接一波的痒意涌上来,叫她别过头去不停地打起喷嚏,止也止不住。当着旁人的面,实在太失态。可这会,她哪还顾得上什么失态不失态。
“——阿嚏、阿嚏——”
不停响起的打喷嚏声中,她手里的伞终于还是滑落了下去,摔在了地上,溅起大片水花。
她惊慌失措地要去捡,身子却软软地往边上倒了下去。
料想中冷硬的地面忽然变成了带着暖意的怀抱,她睁着困意朦胧的眼,只瞧见一侧弧度优美的下颌并一件蟒袍。
再然后。天旋地转。
她想要睁开眼,可浑身乏力,冷得厉害,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似乎只是一眨眼。她便没了动静。
方才险险将她接住的少年,伸手往她额上一探,触手之处滚烫,似有火在烧。
站在一旁打伞的太监们亦匆匆俯身。道:“世子,这人像是谢家八小姐,今日原该歇在公主殿下那的。”
燕淮收回手点了点头。
这人是谁,他怎会认不出,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碰见而已。
“这雨不停,天眼见着也要黑了,您要出宫,可耽搁不得。”年长些的那个太监焦急地道,“谢八小姐。就jiāo由奴才们给送过去吧。”
燕淮没应。转而问道:“公主殿下住在何处?”
太监们一怔。呆呆地回答道:“永安宫在另一个方向,颇远。”说着,其中一人在雨中指了指方向。
燕淮便一把将谢姝宁打横抱起。飞快地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边上撑伞的太监拔脚紧追,一边喊他:“哎哟我的世子爷。您可慢些,仔细路滑!”
燕淮充耳未闻,没一会便走出了老远。
冷雨泼面,一行人却是越走越快。
那厢小润子也将被他打晕了的纪桐樱给悄无声息地送回了永安宫,退出来去寻谢姝宁。
按理,以谢姝宁原本所在的位置,她回永安宫所需的时间远比他跟纪桐樱的少。这么算来,谢姝宁早就应该已经回到永安宫了才是。
难道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偷跑的事,所以不敢回宫?
小润子胡乱猜测着,沿着自己指给谢姝宁的那条路找了回去。
他哪里知道,这条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绝对不会有人走岔的路,却愣是在谢姝宁这行不通了。
她非但走岔了路,硬还跑到了南辕北辙的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