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詹先生连声说着“不敢当、不敢当”,一边悄悄打量着他。
遇到了那样的事。吉祥身上的伤都惨烈得叫人不忍细观,燕淮身上却似乎没有大症,只左眼下有一道剑痕,险险避开了眼睛。
他不由问道:“世子身上可受了伤?”
这是关怀的问话,燕淮给面子,当然要回:“腰间有一处伤,并不严重。”
“既是伤。便该仔细瞧瞧才是。”云詹先生正色说着,旋即派人下去再催一催鹿孔。
结果人急匆匆应声而去,方才出了门,鹿孔便拎着个药箱到了。
云詹先生便道:“先给世子瞧瞧身上的伤。”
燕淮摆摆手:“还是先取解药吧。”
一开始便说是共谋,明面上的平衡还不能打破,解药到底要先拿到手才能叫人安心。
云詹先生就捻着胡须让鹿孔把解药jiāo给了吉祥。
吉祥握着药丸。眯起眼睛疑道:“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解药还是另一枚毒药?”
“若信,便是解药;若不信,那便是毒药。”云詹先生打着哑谜,丝毫不见被人猜忌的恼恨之色。
吉祥心火噌噌直冒。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气都在这个小破庄子上生完了。
燕淮瞥他一眼,微微颔首。
吉祥便将药丸往自己口中一丢,咽了下去。
众人皆在,云詹先生不会拿了假的解药来糊弄人,若不然毒死了吉祥,他还要顺带毒死了燕淮不成?就算他敢,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云詹先生再次让鹿孔为燕淮诊治,燕淮便没有继续推拒。
吉祥在一旁看得心惊,生怕云詹先生故技重施,再在燕淮身上下毒。谁知他方要出声阻拦,就听到了自家小主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道:“鹿大夫可听说过,这世上有人能够百毒不侵?”
鹿孔正在掀他的衣裳下摆以便查看伤qíng,闻言一愣,“百毒不侵之人,虽不多见,但该是有的。”
一个人的耐药xing,是可以后天加以培养的。
燕淮进入天机营伊始,便开始服食少量毒药,一点点开始加份量,一点点换剧毒……
所以他有恃无恐,小万氏不论让人在他的吃穿上动多少手脚,所看到的他,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恐怕也正是因此,才有了胡家那一出。
“世子的伤……”忽然,鹿孔倒吸了一口凉气,讶然说道。
隐在衣衫下的狭长剑伤,皮ròu翻卷,极为骇人。
该是疼极,但少年的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神色。
他仍能微笑着:“只是瞧着骇人罢了,并不打紧。”
第214章 无赖
鹿孔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世子莫要大意。”
他是医者,一切以病人的安危为重,这会见到了燕淮的伤,立时满心忧虑。偏生燕淮带着这样的伤,面上竟还一点不显,真真叫人惊讶。
云詹先生在一旁看着,亦是诧异不已。
那样的伤即便落在个硬汉身上,怕也早就已经疼得直冒冷汗,起不了身了。可燕淮,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他们哪里知道,这样的伤,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昔日燕淮身处天机营,风师父为了敛财不惜让众弟子沦成杀手,只要有金子赚,便不管任务有多危险都要bī他们去闯。
燕淮在武学方面再有天赋,亦不过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一开始又缺乏经验,焉能不受伤。
每一回出任务,要么便全身而退,毫发无伤;要么便是遍体鳞伤,艰难逃生。
他受过的伤,次次都比这一回更凶险更疼痛。
那些痛,犹如他自小被喂食毒药一般,一个人忍耐疼痛的能力也会随之增长。一旦成了习惯,便不觉得难耐了。
“那便劳烦鹿大夫了。”燕淮笑道。
鹿孔点头,一边去开药箱,一边道:“世子这一回乃是运气好,若不然,这一剑再斜些,便能刺到要害。”
而今虽只是划破了筋ròu,却依旧模样狰狞可怖,显见当时qíng况的凶险。
燕淮一手拄在下巴上,面上的笑意带着些许古怪的漫不经心,他徐徐道:“一剑换一命,已是极值。”
对方只是伤了他一剑,他却已经要了对方的命。
真论起来,的确是他划算得多了。
但这样的论调听在鹿孔跟云詹先生耳中,便不由叫人觉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