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还能是谁?
她霍然起身,将手中纸张往灯火上一凑。狭长的火舌顿时舔上了写满墨字的纸张,转瞬间便将纸烧得焦黑。烟雾缭绕间,谢姝宁的面色也难看得紧。
汪仁做事,没有章法,只凭喜恶,甚至有时只是一个兴起。
他若出手,必然不是因为被谁收买。也肯定不是为了万几道。
他素来不喜欢燕淮,能给燕淮添堵。他一定不会错失这个机会。因而救下万几道,改变局面。杀燕淮个措手不及,他一定很乐意。
思忖中,火舌舔上了她的指尖。
她低呼了一声,忙松开了手,将剩余的那一块纸丢在了空dàngdàng的长条矮几上。一眨眼,黑漆的矮几上便只剩下了几星灰烬。
这天夜里,谢姝宁翻来覆去没有睡安生。
天色未明,她便已自行起了身,打发人往泗水问话。
如若真是汪仁,那燕淮在这个当口上接了差事远行,不论怎么想都不像是好事。
一来一往,晨起出发,午后便能回。
烈日灼灼,花木恹恹时,派去泗水的人回来了,但却没能带回谢姝宁想知道的消息。
燕娴不知,吉祥夫妻俩同样不知。
燕淮只说要办差,却一不曾提地点,二不曾提归来的具体日期,三更没有说过办的是什么差。
她皱着眉头掀帘而出,在刺眼的日光下站了片刻,刹那间动了心思派人去锦衣卫所打探一番,燕淮究竟接了什么差事。
但转念一想,她已经探出去的脚步又不禁收了回来。
兴许只是她多想了……
唇齿间并不存在的些微酒意,却在这个当口又莫名浮现了出来。
她迟疑着,咬咬牙转身,将事qíng吩咐了下去。
然而如今的锦衣卫可不是过去的锦衣卫,想要轻易就将消息打探出来,谈何容易。
她小心翼翼地部署着,却先在次日接到了另一个消息。
——成国公燕淮,于这年初夏时节,殁了。
在她还有不到五日便要动身南下之时,那个曾深夜站在廊下冲她温柔笑着的少年,却成了一份讣告。
第370章 无措
夜色深深,烛光微曳。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而重,却骤然一滞,手中捏着的那一张薄薄的纸,便也轻飘飘地朝地上落了下去。胸腔里的那颗心则狂跳着,一声赛一声得重,一下赛一下得快,愈发地叫她喘不过气来。
心底里忽然生出一股执拗,她蓦地俯身低下头去,手一伸,皓腕滑出长袖,笔直地往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探去。
昏huáng的灯光下,只披了件单薄外衫在身的谢姝宁紧紧抓着这张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将这张纸看穿看破看烂。然而上头短短的两行字,工工整整地写在那,半个字也没有错处。也不知看了多少遍,她的手开始轻轻颤抖,手中的字条似有千斤重,叫人再也握不住。
纤长的手指哆嗦着,颤意一路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直叫她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
似痛痂在身,伤痕jiāo错,血ròu淋漓。
她呢喃着:“怎么可能……”
分明前几日,她才见过他!
长廊下,月色如霜,他笑着和她说了话,还留下了那个令人措手不及的吻……
她猛地绷紧了背脊,少女单薄的身形在衣衫下显现出种倔qiáng又决绝的意味来。
长夜漫漫,墙边长条矮几上搁着的灯彻夜未熄。她连夜派人赶往泗水,不论如何,这个消息真假不管得先瞒住了燕娴。至天明时分,门外已有人回。图兰留在泗水,守在燕娴身侧,吉祥却协同谢姝宁派去递话的人一道赶了来。换了平常,两地来回,要花上近一日。但他们一路策马疾行,竟只花了个把时辰便归来了。
天色还未大亮,绿油油的糙叶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
谢姝宁拣了身轻便的衣裳穿了。粗粗将发梳起,便带着小七去了前院见人。
她没有刻意瞒着人。因而动静并不小,谢翊起得早,最先察觉,匆匆拦了问她:“怎地起得这般早,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姝宁见了他,这才想起,他今日是打算着去见谢琛的。
谢琛是谢家三房的嗣子,xing子不坏。念书也肯下苦工,前些年一直跟谢翊一道在江南的书院念书,兄弟俩虽不是亲的,感qíng却不错。谢翊当时是被舒砚带着人直接从书院带回来的,彼时谢琛仍留在书院,去岁年节上,倒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