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带了吉祥跟小七过去,一路只觉心跳如擂鼓。
吉祥看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问:“早前来时便派人四处都打探过,只是间外地行商的宅子,平素无人居住。”
他不解谢姝宁为何突然想去看一看,谢姝宁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自己陡然间想到的事。
悄无声息地到了近处,她看着准备叩门的吉祥摇了摇头,指了指墙。
吉祥愈发不解,但仍照做了。
丽日下,糙长莺飞,初夏已至。
三人才到墙内,便都傻了眼。
树下穿着短打,正背对着她在磨刀霍霍的少年,身形那般眼熟……
像是已有察觉,磨着刀的少年背脊忽然绷紧。
谢姝宁瞧着,怔怔往前,忽然踩上一片gān枯的落叶,发出一阵簌簌轻响。
他蓦地转过头来,见是她,登时惊慌失措起来,手一松,刀已朝下坠去。
她大惊,“小心!”
燕淮猛地回过神来,一个俯身又将刀捞了回来,而后愣愣地问谢姝宁:“你这会,不是该在去延陵的路上了吗?”
谢姝宁看着他,好好的,能跑能跳能说能动,不禁长舒一口气,只眼眶忽然一红,鼻子莫名发起酸来。
众人遍寻不见他的时候,他却就躲在泗水!
欢喜恼怒安心……各色qíng绪蜂拥而至,她忽然大步走近,一把捋了腕上玉镯砸过去,怒道:“这话谁都能问,偏你不该问!”
第376章 欢喜
羊脂白玉的镯子,质地细腻,在日光直she下白得近乎透明。
烈日灼灼,逆光而来的镯子笔直地朝两步开外提刀呆立的少年掷去,一副去势汹汹。然而以他的身手,区区一只玉镯,又是从谢姝宁手中丢出的,她不过是个手无缚jī之力的柔弱少女,他若想避,不过易如反掌。可镯子迎面而来,他却并没有躲,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镯子重重砸上自己的额角。
这一掷,因为她五位纷杂的qíng绪,而显得力道十足。
燕淮光洁白皙的额头上顿时便红了一块,竟是真的伤到了。
玉镯叮咚坠地,在场诸人皆是一愣。
他丢开了刀,俯身将掉落在脚边的玉镯捡起握在手中,而后伸直了腰,摊开手面向谢姝宁,轻声问:“要不要再砸一次?”
眼头不准,饶是他没躲没避,也只堪堪砸到了额角而已。若真是生气,只这么一下,如何能消。
谢姝宁不曾料及他会是这般反应,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哭笑不得。她抓着自己被初夏午后的暖风chuī得鼓起的衣袖,摇头道:“傻子,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
燕淮浑身一震,下意识朝她望了过来,明亮如秋水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太多qíng愫——
思念、欣喜、担忧、疑惑、不忍……
终了,一一沉淀,他漆黑的瞳仁幽深犹如古井。里头倒映着的,只有她单薄的身影。
她生得高瘦,骨骼纤细。罩在衣衫之下的腰肢似乎不盈一握,瞧着柔弱无骨,像朵清晨时分仍笼在薄薄水雾烟气里的半开芍药。可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是柔弱的人。
他缓缓收紧了手中的玉镯,淡如水墨描绘的双眉微微皱起。
依稀间,倒成了今世唯有谢姝宁知悉的那个燕淮。
像隆冬的湖水。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结了冰的湖水低下藏着的却是一汪温暖的chūn水……
她暗忖着。下一刻,他是不是就该同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一样,同她说些“我不想见到你”,又或是“不耽搁八小姐了。还是请早些南下吧”之类的话?然后她听了自觉脸面挂不住,心中又难过,转而扭头便走?
谢姝宁的两道秀眉也慢慢蹙了起来,她抿了抿嘴,旋即咳嗽两声,微微别过脸去,道:“燕大人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
这样问着,唇齿间似乎又有浅薄的酒意慢慢浮现了上来。
耳上一热,她忙伸手覆了上去。视线却一直没从燕淮身上挪开。
好容易见着了人,她只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就又会像是那天夜里一般。转瞬间便会从她面前消失。
他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说:“我配不上你。”
谢姝宁一怔,她想了那么多种可能,却从没有想到过,他竟会这般说。
她紧紧拧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