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作者:意迟迟(946)

2017-04-27 意迟迟

  底下的人闲言碎语的,还叫侯爷抓了人杀jī儆猴狠狠打了一顿。夫人就此怪上了侯爷,后来温姨娘有孕,夫人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连带着小世子似乎也不大讨侯爷喜欢。

  huáng总管私心里觉得这温姨娘是个狐狸jīng,但侯爷却没什么错。

  男人嘛,总是这样的。

  夫人怪侯爷更甚过温姨娘,显见得不大对。

  走在路上,huáng总管暗暗叹了一口气,好容易走到门前,慌忙掏出钥匙来开了锁,躬身请燕淮进去:“国公爷请,夫人就在里头。”

  若谢姝宁活着,这般见面自是于理不合,但人死了,也就没法讲究了。

  huáng总管跟在燕淮身后,小心翼翼往里头走。

  得亏现下天还不大热,这尸体也没放多久,屋子里并无多大怪味,但那两滩血还是散发出了浓浓的血腥味。

  一滩是温姨娘的,一滩是长平侯林远致的。

  huáng总管这时候突然想起来,早些年温家没有败落的时候,温姨娘是和燕淮定过亲事的,所以自打侯爷收了人,便明令不许下头的人谈论温姨娘的事,生恐叫燕淮听说了。

  huáng总管盯着燕淮的背影,骇出了一身冷汗来。

  好在燕淮目不斜视,连瞥也不曾瞥一眼温姨娘的尸体。

  他只是站在那,定定看向了chuáng上的母子俩。

  小童衣衫湿透,尚未更换,脸已经青紫了,他身旁的年轻妇人手还紧紧抱着他,至死都没有松开。

  燕淮看着,心里莫名一空。

  “阿蛮……”他念着这个并不能算作熟悉的名字,垂下了眼睛,秀长浓密的睫毛落下了一片yīn影,他的神qíng,忽然就变得黯淡了。

  谢家姝宁,小字阿蛮。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才不过十五岁。身在孝期,已有婚约。

  但说是婚约,可他自打回京就没有见过温雪萝,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生得什么模样,是美是丑,是白是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更不知道她聪明还是愚笨……

  明明不管对方生得什么模样品xing,重要的只是她的身份门第而已。

  但那时的他尚且年少,到底是心痒难耐,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溜去相看温雪萝,不想却瞧见了她,坐在温雪萝身侧,轻声言语,微笑的模样很晃眼。

  那年她也不大,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眉眼间犹有稚气,但隐约已见无双风华。

  温雪萝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她忽然笑着侧望过去,点点头,笑意轻浅却又浓烈。那半张侧颜,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都像极了昏暗中徐徐绽放的白色花朵,gān净好看得不像话。

  他看着,呼吸一窒,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于是,温雪萝再美再好看,他也看不见了。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看了一会,深吸口气,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了回来。事后吉祥问他,温家小姐生得怎样,他想一想,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她的样子,不觉失笑,摇摇头道:“很好。”

  英国公府的这门亲事,是他生母在世时为他定下的。

  温雪萝的样貌、出身,都很好。

  这就够了。

  够了。

  但他心里却隐隐有种不痛快,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直到再一次见到谢姝宁时,他才琢磨过来,自己到底为何不痛快。

  那是次年元月上元节,满城花灯,满街人流。娴姐儿说,从没见过街上的花灯,很想瞧上一眼。她自幼恶疾缠身,那时候身子已经很不好,过得一日便少一日,所以她说什么他都想答应。

  他那天夜里便早早从锦衣卫所里出来,换下飞鱼服,穿了日常衣裳陪她出了门。

  兄妹俩都戴面具。

  他让rǔ兄如意给自己备了只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的,娴姐儿看见了很不高兴,好说歹说非让他换了只胖娃娃模样的,男童咧嘴大笑,很喜庆。她自己挑了个戴花姑娘,嘴角一抹浅笑,很甜。

  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自己。

  这可怜的孩子,还没长大就先老去了。

  她的青chūn年华,是那样稀罕的东西。

  但她总在笑,笑着说话笑着喊他“哥哥”,从来不发火不生气,再苦的药也喝,再疼的时候也不哭。

  他一想到她会死,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难受。

  推着娴姐儿的轮椅走在路上,耳边是热闹喧嚣的人声笑声,可他心里只有担忧和害怕。走了一阵,娴姐儿忽然拉拉他的袖子,说想要摊子上的那盏兔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