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宛秋本来准备起chuáng的,听见这话,身体一软,又重新躺了回去。
她真的好想儿子!小家伙自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她,赵国初建,皇宫也不像那些古老的制度森严的宫廷,皇子皇女们生下来就要独立门户,由rǔ娘太监带着,亲娘只能探访。她的尧儿平时都在身边,突然一下分开这么久,她实在受不了,有时候半夜醒来,想到儿子可爱的模样,鼻子酸酸的。
小孩子忘xing大,再见面的时候,尧儿还不知道认不认得娘亲,每想到这一点,俞宛秋就神色黯然。人总是容易顾此失彼,当时的军qíng和天气,尤其是赵延昌亲至军营的举动,都明白地昭示着,送走孩子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一旦送走了,又会忍不住想:若咬牙留下孩子,到现在也没什么事。
本来一直压抑的qíng绪,在这个早上,被两个丫头的对话引发了,她在枕上悄悄落下了思子的泪水。
一会儿后,知墨又道:“在哪里过年都是过,倒也都没什么,我就是担心那时候还打仗,让我们年都过得不安生。”
素琴迟疑地说:“不会吧,他们还不是一样要过年。”
“问题是,梁国的西北军过完年就要回西北去了,我们耗得起,他们耗不起啊。”知墨的声音不觉大了起来。
素琴马上提醒:“太子妃还在睡呢。”
知墨道:“也是时候起来了,你就守在这里侍候漱洗,我去厨房让他们把早膳备好。”
俞宛秋半靠在引枕上没动弹,这场仗打到现在,连她都觉得疲了。
自生日那天梁军吃了败仗,后来又有过几次jiāo锋。虽然赵靖联手,每次都配合良好,把双方的战斗力发挥到最佳状态,梁军仗着有火箭、火球、火蒺藜等秘密武器,一次次抵挡住了两国的夹攻。
到现在,三方基本达成了均衡之势。
陈致远上次犯了轻敌的毛病,以后就谨慎多了,不肯随便在野外扎营,因为天气实在太冷,更怕靖军趁机取了景州,断了他的后路。所以,攻打衢州失败后,陈致远索xing退回景州,以景州府城为依托,和衢州的赵军,寿州的靖军各驻一城相对抗。在战略战术上,也有了微妙的变化,由最初的主动出击,变成了现在的以守为攻。
以固有条件来衡量,知墨的话不无道理;但从发展趋势来看,她的判断很可能是错的。过年的时候,三方多半会按兵不动,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吃顿年饭。
俞宛秋知道,擅长打心理战的赵延昌一直派人在上京朝廷里活动,想利用梁孝帝的疑心病离间他和陈致远。从目前的表现来看,虽然没达到预期效果,但陈致远确实没有早先那么积极了,用兵越来越保守,这说明他有了私心,把保存自己的军事力量放在首位,而不是急君之所急,不惜代价也要赶走“叛军”,为国君守好江山。
打不赢人家的火器,就瓦解人家的君臣关系,赵延昌的釜底抽薪之策已经在慢慢发挥作用。如果陈致远想通了,不再为梁孝帝卖命,爱打不打地拖过年尾这一两个月,然后回西北去建他的小朝廷,被瓜分成若gān小国的梁国势力越弱,要不了多久就会从版图上消失。
“太子妃还没起chuáng吗?”赵佑熙在门外询问。
“我这就起来”,俞宛秋在里面应了一声。
赵佑熙推开门,站在chuáng前喜滋滋地向她展示一个用明huáng绸布裹着的长条匣子:“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圣旨?”
“比圣旨还稀罕。”
“那是什么?”
“尧儿写的字。”
“什么?”俞宛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宝贝儿子今年三月底才出生,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八个月,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就会写字吧。
赵佑熙打开匣子,里面卷着一张纸,打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字:“赵国必胜!”
尧儿不可能真会写字,那么这张纸只可能是爷爷抓着孙子的手写的,也就是赵延昌写来鼓励他们的。
想象那qíng景:皇帝爷爷抱着小孙子坐在龙椅上,先让孙子抓住毛笔,再握着孙子的小胖手,祖孙俩一起在纸上写字。孙子可能会捣乱,把墨汁糊到爷爷的龙袍上,或把字写坏了,爷爷不厌其烦地重写,直到孙子终于“写”成了一幅还算像样的字。
俞宛秋边看边笑:“看来你父皇当男保姆很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