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一名将士稍有讶异,弱弱出声一问:“将军?”
祁明夏把食指放在嘴畔,神色凝重。他望向远处,那里正有一条隐隐跳动的晦暗光线。
那将士随之一看,面色已是吓的毫无血色。
虽然光线极为黯淡,但那在黑夜里行经的一群人马,分明是成熵军队。而且更甚的是,领头的一百余人正是成熵赫赫有名的将军旅。此刻他们正横穿索魂谷,对于方向的辨认,娴熟而自然。
原是那百人的将军旅里,有一位能算天机地势的巫士。他带着将军旅打通丘都左翼与西营后方的索魂谷的道路,yù引兵如内,悄无声息的穿过去,直捣huáng龙。只要他们一把这路打通认清,已经在索魂谷后整装待发的成熵军便能在最短的时问内,出其不意的击退明夏军。
祁明夏心中猝然一惊,仿佛在一瞬间幡然醒悟了一般,扯了扯马绳跟了上去。
而此时此刻,在刘钦的一声大喊后,时间仿佛停止了。
夕岄望着面前的人,重重喘气。
而眼前的人却瞠着一对俊眸,手上的剑势已然一顿,停促在离夕岄颈脖的咫尺。
“你是祁澈……?”
祁烨惊异一问。
夕岄却扯动嘴角,邪肆一笑:“祁澈早死了。”
祁烨不语,眸光直直的锁在他脸上,那张狰狞丑陋的面孔因恨意而扭曲在一起,祁烨认不得这张脸,但他却认得他的眼。祁澈的眼生的和自己一般,是狭长而有神的,只是他那眸中的神qíng,清澈潋滟,宛如一泓月下熠熠生辉的湖水。
“祁澈……”祁烨蓦地一唤。
“我是夕岄,不是祁澈,祁澈早死了,他早就被你杀死了!!”夕岄仰面怒啸。祁烨却在这一刻怔忡出神。他脑里混混沌沌,心中有什么被剥开一般。在他黑暗的心底,倐地蹿出一道光火,原来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没死……
他身后那堆积成山的尸骨里,竟还有一人还活着……
祁烨就这么举剑顿在原地,而所有互相搏斗的人们也纷纷停了下来,望向这边。夕岄因伤跪在他身下,抬头狠狠看着他,他大声呐喊:“杀了我呀,杀了我呀!!!”
他被痛苦折磨的心力jiāo瘁,他挂着夕岄的面目过活,可他竟是那样怀念祁澈。
为什么要推毁祁澈的一切,为什么是他心里深爱的烨哥哥,毁了他的所有!!
“杀了我啊,祁烨,你杀了我!!”
或许死在他剑下最好,让他不必一边在仇恨的挣扎中,一边还念念不忘那个曾经背着他,救过他的烨哥哥……
“杀了我,杀了我!!”
嗓音已然沙哑,祁澈涨的满脸通红,青筋bào出。而祁烨却仍手持着那长剑,岿然不动。
蓦地,不远处传来铮铮铁骑之声,有片火光风驰电掣的袭来。那火光下有一成熵人,红发招摇,他边策马奔腾,边举起一杆长矛,借着马速直直投来。那长矛破风而来,竟是刺向祁澈的背身。
“祁澈!!!!”
第一百四十章 最后(二)
祁明夏赶在成熵人出招的瞬间,从后疾速而来,他大喊出声,却已呼救不及。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在场的众人竟浑然不觉。
唯独有一个人,他狭长的黑眸里,闪过成熵人的红发的光色。他微微一瞠目,扬起视线,那尖锐钝亮的长矛,正赫然撞入他的眼帘。
脑间一空白,耳畔却响起一些飘渺不定的声音。
有个很小的孩子追逐在他身旁,他笑声如银铃,他唤他:
——烨哥哥……,烨哥哥……——
他指着他的眼说:“澈儿的眼,和烨哥哥一模一样,等澈儿长大了,就变成了烨哥哥。”
“对不对,对不对……”
伴随着耳畔萦绕不断的呓语,祁烨的身体竟自行动了起来。时间被放的很慢,他月白的身姿在夜空下一划,抹下一撇皎洁的光色。
而地上的祁澈一怔,像预感到什么一般,也转过身来。
眼前,一抹皎洁的月白正横挡在自己身后,只听“哧”一声,那身子一拱,有杆狰狞的长矛从他的左胸穿she出。
那身子一顿。
手上的剑也随之哐当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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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坐中的芊泽,心里骤然一慌,竟不知怎地把手上的锦囊丢在了地上。她一颦眉,弯身去拾,却赫然发现那锦囊的口袋处,有一撇收笔的墨痕。她清眸一瞠,赶紧把它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