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在桌上寻了一杯水倒在巾子上,拧去大部分水份,而后重新替刘阿娇擦了上半部分的脸,这用湿巾子一擦不要紧,竟发现刘阿娇的脸上原来敷了厚厚的一层粉,擦去这粉之后便露出她原本的面目来——这……怎么感觉她的眼睛和鼻子都有点肿胀?且肤色还有些发青?
心下不由一动,收起杂念,小心翼翼地用巾子一角揩去刘阿娇下嘴唇上的胭脂——青紫色!这……这刘阿娇……并非死于胸前这把致命的剪刀之下啊!
面目肿胀,嘴唇青紫,加上她眼睑处细小的血点——记得以前闲来无事时曾在岳清音的书房找书看,有一本名为《封诊式》的法医类书中曾有描述:尸斑出现早,呈暗紫红色;尸冷缓慢;颜面发绀,肿胀;眼睑处及喉部点状出血;口唇、指(趾)甲紫绀;流涎,大小便和□排出……是人为的窒息死亡的体表特征!
窒息死亡——刘阿娇是窒息死亡!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qíng况?究竟刘阿娇是先窒息后胸部中刀还是先中刀后窒息?看她胸部中刀处伤口极深,位置正在心脏,若在活着的时候被刺中只怕是要登时毙命的,即便后来因某种原因被捂住了口鼻,当时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出现窒息死亡的体表特征。但若是先窒息后被刺中胸部,那么她就不可能是自杀!窒息是相当痛苦的一种死法,没有人可以捂住自己的口鼻把自己活活闷死,更没道理把自己闷得眼睛充血五官肿胀时再用剪刀刺入自己的心脏。所以,事实表明——刘阿娇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我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该暗自庆幸,可我真的……真的有了些微的解脱感,至少刘阿娇的死并不是间接因为我的不作为导致的,我……我终于可以轻舒一口气了……
吴嫂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盆子,盆沿上搭着一块略大的巾子,她将盆子放在桌上,回身把房门关好,向我道:“来,咱们先把衣服给她脱了,这阿娇去得突然,连寿衣都来不及准备,这会子已经托人进城买现成的去了,稍后便能送来。”说着便要上前去脱刘阿娇的血衣。
我轻轻扯住她,道:“嫂子,且莫急,我想再看阿娇姐两眼。”
吴嫂奇怪地看着我,道:“妹子这会儿不怕了罢?也是,这阿娇长得虽不及妹子你,之前在咱们村却也是独一无二的美人,未嫁人时也风流着呢……哎!你看我这张嘴!人都没了,我还……嗳嗳!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赶快忙活罢,待会儿张聚回来看见这qíng形一准儿受不了!”
风流么……所谓风流成xing,人的本xing是很难改变的,何况刘阿娇这么年轻,嫁人肯定没有几年,哪能说改彻底就改彻底呢?难道说她的死因是……qíng杀?那么凶手会是谁呢?张聚?因撞破了□加上地契一事本就忿闷在怀,从而一时冲动杀了自己的妻子,连夜逃走,又因遇上了邻居便谎称进城去喝闷酒?
眼看着吴嫂又要去动刘阿娇的尸身,我连忙拉住她道:“嫂子,这里我一个人来罢,先前妹妹并非害怕,只是替阿娇姐惋惜,一时有点缓不过劲儿来,现在好些了,就让我来给她换衣擦身罢,你去帮大伙儿料理别的事好了,我也见不惯太多生人,自己在这屋里也好陪陪阿娇姐。”
想必吴嫂也是不愿意同个死人接触太多,我这番话正中她下怀,便嘱咐了我两句开门出去了。
待她将门关好,我便立刻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刘阿娇的尸体,方才由于心里烦乱,许多细节都未曾顾及,如今放下了一副重担,jīng神已能高度集中起来了。这次再一检查,果然又发现了两处疑点。首先是刘阿娇原本握着剪刀的那只手,刚才竟然被吴嫂轻而易举地从剪刀上拿开,要知道一些非正常的、短时间内的死亡会导致尸体出现痉挛现象的,譬如某些拿刀刎颈者,死后手中还紧握着致死工具;生前溺死者手呈鹰爪状,手中紧握水糙、泥沙;某些中毒死者,还可以留下临死时的痛苦表qíng等等。尸体痉挛就是人临死时的一瞬间,肌ròu剧烈收缩,并且变得僵硬,将肢体固定在临死时的姿式的一种现象,这现象在一些破案题材的电视剧中很常见。也就是说,如果刘阿娇是自刺心脏而死,那么她的手必定是牢牢地攥住剪刀柄形成尸体痉挛,吴嫂若想将她的手拿下除非是将她的手指掰断,否则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将剪刀与她的手分开。这一点再度证明了刘阿娇不是自杀,且进一步验证了她是被人害得窒息而死,死后才用剪刀捅进了她的心脏,并且令她的手握住剪刀柄,以造成其自杀的假象,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