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柔软一些,弯起的眼里竟似有熠熠的光芒在闪烁,缓慢而肯定地道:“我的未婚夫不是旁人,他是大穆的太孙。国难当头,我在此地的一言一行便等同是他。湛远邺要的便是我惊慌害怕,好拖了他的后腿……”她微微一笑,“三万敌军何妨,我便当真身死于此,也不会叫他为我背上千古罪名。”
湛允闻言微微一怔,已知劝不动她,也不好真给她药昏了带走,只得不再说了。又听她道:“贵州都指挥使李鲜忠曾是我祖父的部下,他的为人尚可一信,一会儿叫他来一趟,我jiāo代他些事。”
“您想命李指挥使率兵迎敌?”
她点点头:“莫说朝廷本就不会派将领前来支援,便是来了也根本赶不及。”
他神色震惊:“可李指挥使走了,贵阳怎么办?您又不能……”您又不能上阵杀敌。
纳兰峥眼皮子一抬,笑道:“不是还有你吗?允护卫。”
湛允一颗小心脏被这话给惊惹得砰砰直跳,游魂似的去都指挥使司衙门请来了李鲜忠。
这位面容沧桑,看来饱经风霜的老将听完纳兰峥的嘱咐,当即单膝跪下,拱手道:“末将定当不负所托!”
她抬手虚虚一扶他:“李指挥使曾跟随祖父驰骋沙场,比父亲尚且年长,纳兰峥受不起这一拜,还请您快快起身。”
李鲜忠颔了颔首站起来。
纳兰峥便指了指沙盘道:“您对此地qíng况了解的比我要多,我想请您瞧瞧这沙盘。”
李鲜忠这才完全抬起头来,只是这一抬头,眼中霎时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起头还觉得不信,惊变突生,敌军入境,魏国公小女不过十三年纪,何以能够这般沉着老练,有条不紊地布防了贵州全境。
直至眼下瞧见这一面不可不说惊艳的沙盘。
纳兰峥的注意力在旁处,自然没察觉他的诧异,指着沙盘上边一处盆地道:“四川省境内地形复杂,不论骑兵、步兵皆行路颇难,敌军横穿川西,为求悄无声息必然要快,因而定已消耗甚大。入贵州省境后,他们应当暂缓脚步休养生息,否则一旦深入我大穆腹地,后续补给将无法跟上。”
她说罢伸出手指虚虚划了一道线:“敌军从西北来。贵州省境内八山一水一分田,多山高谷深,绵延纵横之地,层峦叠嶂之下,亦够拖延些许时日。如此算来,假设敌军全然不遇抵抗,先锋部队到达贵阳最快也须五至七日。”
她说罢点了点沙盘上边几面赤色旗帜的位置:“但事实是,我大穆并非任人宰割的鱼ròu……如此布防,李指挥使以为如何?”
李鲜忠再开口时,比前头还更要恭敬几分:“回禀纳兰小姐,末将以为,您的布防已可谓占尽地利人和,应当可行。”
“如此说来,您有把握阻敌多久?”
“倘使萧墙之内无敌手,当有十日。倘使再占尽天时,或有十五日。”
纳兰峥闻言稍稍一滞,苦笑一下:“您是明眼人,有防备自然最好,您的部下如何,您应当比我清楚,我便不越俎代庖了。”言下之意,叫他当以大局为重,不必心慈手软。
“末将明白。”
“还有一点,贵阳笼统五座城门、五座城楼、两个水关,照您看,倘使敌军意图攻城,是否可能选择此二城门?”说罢伸手指了指。
“纳兰小姐所指不错,应当便是此二中取其一了。”
纳兰峥闻言点点头,将两面赤色的旗帜分别cha到了两座城门口。
……
贵州省境的守备在抵挡了十三日后彻底崩溃。十一月二十五,狄人的铁骑bī近了贵阳府。
入夜后,狄军营地的huáng金王帐内,闲闲抿酒的人淡淡瞥了一眼帐外的星辰。侍从的亲信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也看了一眼,想了想低声问:“世子,大半月过去了,何以那头一点消息没有?”
卓乙琅嗤笑一声:“恐怕是穆京那位小瞧了他的侄儿,我也小瞧了我的好兄长。”
“您的意思是……?”
他皱皱眉没答,却是很快又笑起来:“怎样都无妨,百里外便是贵阳城门……”说罢伸出两根指头一拧,“捏住了她,就捏住了他的命门。”
“既是如此,世子预备何时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