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时候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他以前被刘家村的人认为死在战场上了,那时候被刘姜氏暗地里折磨得连死都死不成的刘三娘也绝望地认为他死了。
认为死了的人回来了,刘三娘茫然,又麻木地觉得这与她无关。
这不关她的什么事。
再然,她要是回刘家村认亲戚,她那个嫂子背地里又不知道让她受什么折rǔ,眼看大闺女一年一年地长大了,身边的人拖着身子陪着她一日一日地熬着,日子真有了盼头了,刘三娘不想回去。
所以尽管以为死了的刘二郎回来的事给了她很大的冲击,但过了几日,雨慢慢停了,她心里的那些yīn霾也渐散了,做着糙米磨出来的糙饼,给两个为一家人讨生活的人准备着路上的吃食。
张小碗自然看出了刘三娘的不对劲,她敏感地觉得有关她这舅舅的事不是什么好事,见刘三娘根本提都没有提要回刘家村,她那爹更是异常沉默后,她也很识趣地不提“舅舅”这两字。
这时候她不知道,她娘这个哥哥,她的这个舅舅,先是她娘因他不知被吃过多少苦头,后来她也因他替她“好心”定的一门亲事,让她嫁给了一个不喜她的人,过尽了被生活再度磨砺的苦。
那几年间,如果不是凭着自身的冷心冷qíng,对那人的毫不在意,还有对家里弟妹的不放心,张小碗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成婚后最初的那几年。
当后来她变得也麻木起来,明白生活不可能再有起色之后,那时她再回想起当时刘三娘听到她舅舅回来时那张木然无谓的脸,那时她尽管还会心酸,但当时却再也掉不出泪了。
她这个舅舅,是她娘和她最大苦头的来源,很多年后,年迈的刘二郎逝世,他的儿子亲自
来请,也没有把张小碗请去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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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张小碗并不知她舅舅的回来会给她将来的日子带来多少的磨难,她见张氏夫妻脸色不对,下着雨的这几日都是自动带着两个弟弟收拾收拾着家里的活。
她把那几张晒gān了制好的兔子皮花了好大的功夫做成了一件衣裳,这件裘衣弄得很是华美出众,这让张阿福和刘三娘着实惊讶极了。
“回头去镇里,看有没有行商过来,托人卖给他们,可能会得几个钱。”见家里的几个人都看傻了眼,对于自己的手艺,张小碗也是极其满意的。
“能得不少钱吧?”刘三娘摸着毛边,嘴边有一点点笑意。
“我看能得不少,至少半两银吧?”张阿福也小心翼翼地伸过手来摸了一把,那毛柔得他不敢再摸第二把。
“不止半两,”有点见识的刘三娘抿嘴笑了,摇了摇头说,“做工这么好的想来也少见,好几张皮做得像一张皮做出来的,也得要个二三两吧。”
“这么多?”张阿福倒抽了口气。
“嗯。”刘三娘点点头。
“那可不是……”张阿福呆住了嘴,又咽了咽口水说,“到时候可就有铜板给孩子买jīng米熬糊糊了……”
刘三娘摸了摸肚子,抿着嘴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张阿福看了看她的肚子,再看了看刘三娘,走到一边蹲着,看着她们娘俩乐呵呵的傻笑,那平日愁苦的脸都显得极其jīng神了起来,不再那么苦巴巴了。
见状,张小碗也不禁笑了,说道:“也得找得到给得起价的行商才行,回头我打听好行商可能来的日子,爹你和我去卖,你福运好,一去准成。”
张阿福听了笑得牙都露了出来,连连点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只顾着傻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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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一下完,那太阳真是大得暖和得很,万里无云的晴空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得晴好几天,所以两家人当天晚上对了个面,就准备着夜间三更起程的事了。
先前朱大田还以为张小碗人小会耽误脚程,但看着张小碗那完全不逊于张阿福的脚力,这担心也就消褪下去了,尤其当他得知张小碗跟她爹来过,熟悉路还有晚间歇脚的地方时,他对这厉害的小女孩也有点刮目相看了起来。
他原本也是听闻了张小碗的厉害名声,这一日见张小碗不知疲惫到处在野地间找着什么,晚间他们竟然吃到了一罐子香喷喷的野菜汤,就着木碗喝汤就饼子的滋味别提有多美了,朱大田当天晚上就朝张阿福说,“你这闺女可了不得,真能gān,以后嫁给谁家就是谁家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