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他一双眼睛极亮:“这一世,轮我来娶你。”
“我不能嫁你。”
“我没想到你醒来第一个想与我说的是这个。蛮儿难道你想再回到那个千年寒尸身上?莫忘了,在南纳族人的眼里你就是那场劫数的根源。这些年头以来,他们之所以容忍玉华留住你的躯壳是因为他们认为你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当他们知道你可能再睁眼时,定是连你的躯壳也留不得的,你若现身带给你的不仅仅只是危险。”
“我虽不记得了,但并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他们却不这么想。”他的手指缓缓落到我的鼻,来到唇,点一点。
“你只是蛮儿,不再是卿言。”
我挣扎了起来,他却将我抱得更紧,贴在耳旁说:“你还留恋着玉华吗?"
“别忘了,兆曌上仙是不会答应的,千百南纳人也不会答应的。”
你只是从凡间选上来的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弟子,十天之后,你将是我银魅君的妻子。
“你还是不想嫁吗?”他佯装惊讶。
我怒瞪他。
“不嫁,我也得娶。”他轻轻笑了。
是啊,银魅君不愧是又jīng长了千年的修为。
有一句话确实被他说中了。
总有一天,他们连卿言的躯壳一也是留不得的。 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般快。
我就说玉华怎么放任碧尘拐了他的狐狸儿子丢入这苦无涯,不是他不管而是没法管。
听闻夭十八回来后吓得哭了一场,见着玉华与寒尸和衣共卧在寒玉chuáng上,眉唇上都打了白霜,人都要冻成冰渣子了。
寒玉chuáng是什么东西,是由万年寒玉而造,凡人坐在上面一个时辰都受不了。玉华这个样子想必也有三日了,追溯一下,正是从我入了这苦无涯,他便开始睡了。
南纳众人在感慨痴心之余,不免有些欷歔。
但凡痴心皆有个限度,平时略微想一想也就罢了,而这种伤神又伤身的举措是不提倡的,更何况玉华近年来这些做法已然超出了兆曌上仙的承受底线。
如何才能寻回当初那个既英勇又神武令万人敬仰的主公呢。
于是兆曌上仙便把目光与注意力放到了卿言的躯壳,也就是我的那具寒尸上。
兆曌上仙说:“她虽与我南纳有些渊源。其间的是非过错已很难算得清了,就算有再大的过错,也不该不让死人得以安歇。主公已扰了她千年,是该让其入土为安了。”
银魅笑,缓缓提议:“留着全尸总归还是有个想头,没准埋不过几日,又被玉华君扛个锄头挖了出来,不如烧了吧,留个清静。”
碧尘讶然道:“就算烧成灰,想来以玉华君的执著,还是能将这些灰灰塑成形儿。何苦来哉!"
“这并不成问题。”银魅沉吟片刻,“不若将骨灰一掬东海,一掬南海,撒了吧,一抷也不要留。
兆曌怔了怔,吐了声:“魅君,你到底与公主有多大仇呢。”
究竟他们把我的躯壳儿怎么处置了,我倒是不晓得。当我从那位把殿下与仙君模仿得惟妙惟肖,说得唾沫横飞的童子嘴里知道这件事后,就立马跑出去,可惜为时已晚。
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一时不察没带伞,但见寥寥数个白衫内侍也跟我一样冒着雨,她们说不上神清气慡却很平静地抱着卿言的旧物朝神殿走去,走在最前头的夭十八手里捧着卿言的牌位。
看到这个场景,堪堪急煞我也。
许是不该将那具凡胎弄毁,如若我还能钻进去,未必不能与玉华再续一段缘。
当下也只有玉华君能阻止。
可问了几个人,都不晓得他身在何处。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寒气人骨,浇得人心也倏一下,凉了大半。
不知何时来到了那片竹林。
竹屋内传来怯怯的少年声,似在哭,伴着那风声呜咽不止。
门只轻轻一推便开了。
但见玉华穿一件单薄的亵衣,趴在地上,青丝乱了一肩,一双目凄楚,痛不yù生。夭十八在一旁帮忙,玉慕卿小人儿似的守住玉华。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主公发烧了。吵着要出去。”夭十八语气满是焦虑,头也不回道,“帮我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