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真诡异,像是偶尔吃一次醋溜果子的人,还被醋得牙根疼。
“我是三殿的人。”在他毫不掩饰地眼神下,我被盯得头皮一阵发麻,淡定地说了句令任何人听了都不能保持淡定的话,“您……您的身体可谓是与我密不可分啊,所以请您爱惜。”
诚然这密不可分,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他身子弱了,我们这些下人就得提心吊胆了,将来谁伺候了他谁就倒霉。而殿内一贯有敬爱师长关照子弟的风气,所以这伺候的活儿没准儿又会落在我身上。此番他身子虚下来,我就该胆战心惊。
我埋着头,不敢再多言。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你说得可都是心里话?”还未等我表明肝胆忠心,他便掐断了我的话,自顾自地说,“就算不是,我也爱听。”
我简直是诚惶诚恐。
柔和的日光照在他银发上,隐隐迭迭,那双凤眸也柔和了一些。
破天荒的,他竟真与解释了身虚弱的由来,“其实我的身子无大碍。只是近日听不惯某处传来的萧声,所以便施法稍微玩了玩,与其对抗了一阵。”他低下头,手抚在胸口处,悲戚戚地说了一句,“只怪我一时意气用事,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气有些不太稳了。”
萧声?!
我内心被触动了。
他若有似无地望了我一眼,“玉华的萧chuī得可好?”
末又悠悠地补了一句,“听闻他chuī了一下午,夜里你就病了?”
我瞪大眼盯着他,心头像是被一记重锤敲打过,茅塞顿开。
话说回来,那一日的颠鸾倒凤着实来得忒地突然与无措。
我一直还疑心是苗女的香配得不地道,怎就忘了玉华殿下那一曲令神鬼动容的引魂箫声。
如此想来定是玉华殿下的功力甚于qiáng大,把我这无辜游dàng的小魂魂也勾了去……
我这一厢眉头紧蹙又松了松。
银魅殿下目光闪动了下,极为专心地望着我,言辞恳切关怀之意不予言表,“这儿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还能不坦白告之。”
我别开视线,手扯了扯袍子,硬着头皮说道:“世上的传闻不可尽信。殿下日理万机,无需为小的多多劳心。再者我这一场病,病得很是寻常,这日常小事絮叨起来,难免也惹您心烦。”
银魅浑身上下尽褪了往日的懒散与闲适,气势上隐有一股不探究个所以然来誓不罢休的德行,“听一听也无妨。”
他不经意间又我一瞅眼,眉峰一陡,复补了一句:“你言语间如此支支吾吾,莫不是有何难言之隐?”
我不免忧心忡忡。
诚然,难言之隐是有的。
难言之隐的源头和他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我自认来上界也有不少时日了,对一些事物看透了些。上界的族人没有仙家那么清心寡yù,平日少了凡间俗世的那些乐子,日子久了就慢慢培养出了八卦的好习xing,因此流言蜚语一向不比凡间的少,但在这众多消息中最令人振奋的无非是玉华殿下与银魅殿下的不和传闻。
很不幸的是,那时的我显然对这些个小道消息还没有如此高深的掌控能力与理解包容力。只依稀记得有一日,我正在亭内纳凉,无聊地扇风之余,却不巧撞见处在传闻风口làng尖处的二人在一独桥上相遇,两个风流倜傥的人遥遥相望。
这本来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但,说时迟那时快,向来以行事专横、个xing孤僻不讨喜而闻名上界的银魅竟破荒对着玉华微微一笑,徐徐让了一出条道。
于是,这事qíng便闹大了……
一只蛊虫
独木桥为何有“独”字?
因为它只能行一人。
私以为,银魅殿下会儿让道让得大费周章乐些,只见已迈步踏于桥之上的他笑得颇为涵养,潇洒地纵身一跃翻过桥,身形宛若惊鸿,轻飘飘立于池面。
那时波光粼粼的碧水上波澜不惊地倒影着他悠然自得,傲然霸气的一袭墨色高大身影。他就么踏着满池yù开含羞的莲花,徒步朝岸边走去,这一气呵成,漂亮得令人称绝的动作是我始料未及的。
而另一厢,比神仙还要脱俗几倍的玉华在桥上走得是一派优哉游哉,眉宇间有的是一股沉稳与忧虑,步伐轻盈,端地是小心翼翼。
事实证明,他步伐轻盈,迈得小心翼翼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