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叶说着,转头看向郑航:“小航,振邦就拜托你了。”
郑航眯了眯眼睛,突然把牛皮纸信封往桌上一放。老叶一愣,皱起眉来:“小航,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叔,这饭和菜都不是我做的。这几天你早出晚归,我和振邦其实都是隔壁的程希照顾的。饭是她做的。菜和饭都是她从家里拿来的。你这几天也没给我们钱。叶叔你上次买菜的时间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菜早就吃完了。而且,我和振邦都不会做饭,更何况是”郑航指了指锅里余下的萝卜炖排骨:“更何况是这样的手艺。也就是说,我和振邦其实吃了好几天程希家的白食了。”
这番话说出来,武振邦表qíng有些古怪,连忙低下了头去。老叶怔了怔,脸一会红一会儿白,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郑航显然觉得还有话没说尽,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吃人嘴短。叶叔,您上次给我说的事,我实在做不出来了。”
“什么事?”武振邦纳闷地开口询问:“叶叔,你让小叔做什么事?”
老叶微笑起来:“没事。我就是让他好好管教管教你,免得你一个人住在外面学坏了。”
“我哪有。”武振邦立刻忽略了这个话题,抓着老叶的手摇了摇:“叶叔,我知道你不喜欢程希,但小叔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今天她听说我和小叔过年可能不回家,她还邀请我和小叔去她家过年。她说,她家也就她和舅舅两个人,过年有我们就热闹多了。不过,她说需要你的同意。叶叔……”
“哦?她是这么说的?”老叶微笑不变,慈爱地看着武振邦:“被你和小航说的,这程希可一点都不象四岁的孩子。”
郑航的眼神暗了暗,接了一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老叶有些意外地看了郑航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看武振邦期盼的星星眼,皱着眉想了想:“好吧,这事,明天我跟小解去谈谈。”
老叶想着,就算郑航xing格成熟jīng明,但总还是个孩子,如果有个大人在,从底气上就要足很多。而且,解信诚家虽然自己看不上,但好在他家人口简单,没有多余的麻烦。那个解信诚……老叶觉得掌握这么个小民不是什么难事。再说,自己会站在邻居家长的身份去提,而且还给钱,给不少钱,解信诚这样一个有过经历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想着,老叶就点了头。
这一夜,武振邦很兴奋。他看见了期盼实现的可能。只是他躺在chuáng上一直跟郑航搭话,郑航都一付有气无力的样子,三句两句武振邦确定郑航不开心之后,也就不撩拨他了。武振邦只是猜测,郑航不会是因为总和程希吵架,所以对于和她一起过chūn节有什么抵触吧?
其实,郑航的消沉与程希完全没有关系。今天,老叶看他的那一眼,让他有些心灰意冷。那种讶异之后的恍然与不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在他眼里,老叶一点对自己掩饰这种qíng绪的意思都没有。
郑航知道自己其实完全可以把钱收下来,瞒着老叶做武振邦想做的事,想来武振邦也会帮他隐瞒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让程希沉默地潜在底下做奉献”这种事,郑航想着都有点憋屈。
他最近总是很感xing,总是容易联想到自己。这样很不好。郑航提醒过自己。
可是,看着那个根本不把生活的苦当做苦,只要和舅舅在一起就能开心欢笑的程希,郑航就想到自己。如果父亲还在世,自己一定也可以象她一样吧。哪怕再苦一点,再穷一点,没有任何特权,没有ròu吃,甚至吃不饱,但只要有父亲在,就觉得世界很安全很有希望。可是现在,自己顶着一个武振邦小叔的名义,却连武家一个做警卫员做得久一些的老叶都能对自己指手划脚,哪怕是披着温柔勉励的外衣,郑航也知道,在老叶心里,自己唯一的功用就是保护武振邦,照顾武振邦,甚至陪武振邦玩,让他开心。如果自己做不到这些,那自己就是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弃子。在那个大院里……不,在这个世上,自己哪里都是个外人。
虽然年纪小,郑航却时时惶惶。当年刚被武爷爷接来时欣喜若狂的心qíng,现在全部消散不见。郑航看不见自己的未来。一辈子托庇于武家的门下,可能在物质在权势上可以过上要比普通人好得多的日子。但郑航不觉得自己的xing格能接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醒——“你是低一等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