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氏是以退为进之法,她虽是继室填房,不是原配,但嫁入颜家不久就执掌中馈,还生下嫡子,从未出过什么大篓子,颜家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她下堂。
圣上天恩难辞,杨氏不能无视莫姨娘的诰命,但是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何况是一对母老虎!宅门之外的事qíng她无能为力,但宅门之内绝对不能两头大,她必须借颜家在君恩伦常两头为难之际,将莫姨娘至于炭火之上煎烤!
颜家是耽美书斋,向来清流自居,明面上的宠妾灭妻是断然不可能的,只要丈夫和婆婆对她愧疚怜惜,一个侍妾诰命再高,不过是木胎泥塑的佛像,供起来就是了,她愿意摆在那里,就是那里!
莫姨娘和儿女们也跪在一旁哭泣,说自己向来以杨氏马首是瞻,不曾有僭越之心。柳氏在信中说,莫姨娘哭晕了好几次,几乎每次她父亲都“恰好”撞见了。
莫姨娘近二十年来宠爱不断,现在又多了娘家淮南伯爵府撑腰,弟媳妇还是公主,父亲不得不顾及多年的qíng分以及皇室勋贵的关系。
一边是嫡妻和嫡庶伦常,另一边是恩爱多年的qíng人和君恩,两难决择似乎要把颜家bī到死胡同。
总之,颜府家宅不宁,五房的颜姨娘、温姨娘、宋姨娘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战火”绵延到自身。颜老太太和父亲焦头烂额,搬家搬了一半就搁浅了,家里成了一团乱麻!
不过问题终究有解决的办法,柳氏在信的末尾不咸不淡的提到:颜太傅有位十六岁就去世的同胞哥哥,这位哥哥未能娶妻留下子嗣,所以他这一脉就算断绝了。而五爷作为颜太傅目前唯一的嫡子,可能要兼祧两家,同时继承伯父的宗祧,即如此,五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再娶一房妻子,以绵延伯父那一支的子孙。
兼祧,就是一人同时继承两家的宗祧,兼祧人不脱离原来的家庭裔系,兼做所继承家庭的嗣子,娶两房正妻,各自绵延子嗣,两位妻子以妯娌相称,地位平等。
果然,立夏时节,颜老族长接到了五爷和颜老太太的书信和诸多礼物,信中委婉的提到五爷兼祧两家。
颜太傅这一支最为显贵,颜氏族人有诸多方面需要依仗这一脉,老族长连夜和族里各位长老商议,最终择了吉日开祠堂,确定五爷兼祧两房,将他的名字添在早夭的伯父名下,妻族写的是淮南伯之妹——莫幽兰。理所当然的,莫氏亲生的二子一女从庶出的身份摇身一变,记为这一脉的嫡子嫡女。
兼祧一事办得gān净利落,老族长修书邀功,加上修改过后的族谱手抄本一齐通过驿站送到燕京颜府。
颜府收到新家谱,三天后大宴宾客,宣布五爷兼祧两房,莫姨娘扶正为莫夫人。
宴会之上,新出炉的莫夫人chūn风得意,应酬着八方来客。五夫人杨氏脸都快笑僵了,拢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拗断了新留的三寸指甲——因为她发现,新修的家谱不仅仅有莫氏成为丈夫兼祧伯父一房的正头夫人,还有自己这一房的嫡长女,早就写了九小姐颜睡莲的名字!亲生的龙凤胎女儿十小姐颜慧莲,只是记为嫡次女。
千里之外的颜睡莲正懒懒的喝下午茶,浑然不知一场危机已然开始。
周氏母女yīn谋害主,刘氏母女谋定前程
成都颜宅西偏院。
看着女儿艳儿手背上的青红淤痕,周妈妈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儿,怎么打成这样了?”
艳儿抹着泪,“还不是刘妈妈的女儿采菱打的!说我不尊师重道,每只手都打了十板子,还说打掌心不长记xing,照着手背就轮下去,娘,好疼啊!”
周妈妈忙找出膏药来,挽起艳儿的衣袖,一边给她涂药,一边劝慰道:“九小姐命她教你识字,她自然不敢大意,行事就严格了些,你也别娇气,就是在学堂里,夫子一个不顺眼,一戒尺轮在脑袋上也是有的。”
艳儿连连叫委屈,“娘!采菱那死丫头明摆着是故意整我,根本没打算好好教,这大半年了,识字还不到一百,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进书房伺候九小姐。”
周妈妈是个不识字的,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迟疑道:“每个人天资是不同的,你在针线上还行,读书恐怕少了些天分,耐心些,慢慢来。”
艳儿不服,“那里是我笨了,采菱每天教不了几个字,还把我当丫鬟似的差遣,端茶递水,揉肩捶背,我稍微有些推辞,她就说我不尊师,偷懒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