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是个什么样xingqíng的人,阮碧并不清楚,但也知道她不会蠢到gān出这种傻事。
只是,在这个大宅子,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奴婢们的清白老夫人也不会关心,更不会去主持公道。对外,她在乎京西阮府百年累积的名声,对内,她只要内宅各方势力相安无事——偶而互相争斗可以,但不要太出格。所以,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几次斗争,她都是各打一巴掌,让她们消停,不要闹事。
老夫人年龄虽大,却是事事清楚。在她心里有个名单,谁是最重要的人,谁是次要的人,谁是随时可以牺牲的人……大夫人绝对排在前几位,而林姨娘便是属于随时可以牺牲掉的人。所以,与老夫人说林姨娘是清白的,那是白搭,那是自个儿找没趣。
阮碧想了想,为难地说:“四姐姐,母亲是当家夫人,管理奴婢姬妾,便是祖母都不便cha手。让我去祖母面前说这些,她只会觉得我不懂事,不知进退。”
其实这些道理四姑娘也懂,默然片刻,说:“那这一劫姨娘她逃不过了……”
阮碧点点头说:“这一番责罚姨娘是逃不过的……”
四姑娘闭上眼睛,泪水潸潸。
“不过,四姐姐,你也别急,虽然逃不过这顿打,但是姨娘目前暂无xing命之忧。”
四姑娘睁开双眸,她原也不笨,只是因为关心乱了分寸。听阮碧一说,凝神仔细思忖片刻,也知道林姨娘虽然凶险,xing命却是无忧。原因有三,其一,京西阮府在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姬妾争宠,残害子嗣,是败家之兆,这种丑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京城百姓笑话?所以大夫人不会将林姨娘送官的。其二,阮府诗礼传家,礼及下人,素有善名。大夫人只会重重处罚姨娘,却不会当场杖死她,是为了阮府的名声,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其三,若是当场杖死林姨娘,大老爷生出怨恨,得不偿失。还不如杖伤了,让她在chuáng上躺个三五月,形容憔悴,让大老爷生出嫌弃之心。再找个不听话的丫鬟服侍她,让她在疼痛与无望中慢慢死去……这一套大夫人原是玩熟的,否则林姨娘的背怎么会几个月不好呢。
想到这里,四姑娘悚然一惊,抹抹眼泪说:“妹妹说的是,我明白了。”
“四姐姐明白怎么做了?”
四姑娘张张嘴巴,又摇摇头。
“四姐姐,勇猛刚进是好事,知难而退却是智慧。当形势不如人的时候,迅速地退到安全的地方,积聚力量,等到形势转换,再卷土重来,比一味的进取要qiáng很多。”
四姑娘若有所悟地说:“退?往哪里退呢?”
“对大部分女人来说,娘家往往是最安全的一条退路……”
四姑娘骇然失色说:“这如何使得?姨娘她丢不起这个脸。”
被夫家退回娘家,那是一生的耻rǔ,会被左邻右舍的口水淹死了。
“名声坏了,还有机会再重新好回来了,命没了,便是什么也没有了。”顿了顿,阮碧意味深长地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四姐姐,别忘记姨娘还有你和三弟呢……小妹言尽于此,四姐姐自己守夺吧。”
说罢,开门出去,带着秀芝回到蓼园东厢。
半个时辰后,汤婆子满脸兴奋地蹭进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哎唷,五姑娘,咱们府里出大事了。”
阮碧笑呵呵地问:“什么大事儿?”
“那个林姨娘把柳絮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方才让大夫人逮着了,打了五十板子,啧啧啧,听说抬回筱竹园的时候,那脸跟青石板一个颜色。”汤婆子嗟叹说,“那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这五十板子下去,怕是骨头都化了,啧啧啧……”
“可曾请大夫了?”
“请了,请了最好的大夫。怕小丫鬟们照顾不好林姨娘,还把自己身边的宝丽拨到她身边照看了。听说还开库房拿最好的药材出来,给柳絮和林姨娘用。”汤婆子的三角眼jīng光闪闪,颇有深意地说,“这些事qíng,大夫人向来不含糊。”
阮碧没有多问,叫秀芝赏了她。
huáng昏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的时候,大夫人也在,虽然极力克制,眉梢还是喜色隐隐。也该她得意,一箭双雕,通杀两方。既除去长久以来的心头大患,又把柳絮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老夫人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她可不这么想。多一个子嗣,就是给阮家轩多添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