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嗯”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拉着四姑娘的手说:“走吧,四姐姐,。”
自打那回林姨娘出事,阮碧就进退之道点拨一番后,四姑娘对她比从前好多了,偶而厨房里做点好吃的都派小丫鬟过来叫她。每日请安,也会等着她一起。
阮府的各大院子都由抄手游廊相接,虽然下着雨,也不影响行走。气温比预料中的还要低一点,刮着凉嗖嗖的小风,chuī着青石地面上的几片半huáng落叶簌簌发抖。雨气掺着雾气,一团一团在枝头、屋顶、檐间飘浮。打眼一看,颇有几分仙山雾阁的飘渺气息。
四姑娘低声说:“五妹妹,我听说二叔好象出事了。”
“听谁说的?”
“是我奶娘,她媳妇在二夫人院子里当差,说是昨晚扬州郭家派人送信来了。”
阮碧也不想瞒她,说:“确实出事了,已经革职查办了。”
“妹妹怎么知道的?”四姑娘诧异地睁圆眼睛看着她,从前因为林姨娘的关系,她的消息一向比较灵敏。不过自从林姨娘被送到红叶庵,外头的消息就不太听得到了。此外,管事媳妇的嘴脸也比从前差了。前两天,她叫秋兰去库里领针线,还叫罗嫂子说了一通。
“昨日我正好在祖母屋里跟曼云说话,父亲回来跟祖母说的,我听到一些。”
她说的含糊,但是四姑娘聪明,明白不是被老夫人告之的,心里稍微平衡一点。“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严重不严重?”
阮碧摇摇头说:“这种事怎么会告诉我呢?不过本朝历来没有杀读书人的习惯,想来也只是牢狱之灾、皮ròu之苦吧。”
四姑娘摇摇头说:“妹妹不懂,咱们阮府诗书传家,清节自守,若真是下大狱,那也是家族蒙羞。”
阮碧怔了怔,她确实不懂,昨天听大老爷提到二老爷被弹劾的罪名,似乎都不甚严重,还以为最多也就是坐一两年牢。忘记了对阮氏这样的世家来说,名声远远比一切东西都重要,坐牢也是不允许的。
说话间,已经走到稍作休憩的凉亭。只见徐川阳一袭白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看到他,四姑娘的脚步一滞,表qíng也不自然起来。
阮碧看看她脸颊边腾起的一抹红色,又看看装模作样念着书、实则眼睛一直往这边瞟的徐川阳,心里暗叹,这叫什么事。昨晚她还在想,老夫人年纪太大了,身体又虚弱,若是有个万一,自己就得任大夫人摆布了。所以必须得想个办法,让老夫人尽早把自己与徐川阳的婚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没想到大清早起来,就看到这闹心的一幕。虽然她根本不喜欢徐川阳,虽然也不在乎他喜欢谁,但是横旦其中的是四姑娘,到底滋味差了很多。
明明早就看到她们的徐川阳,一直“全神贯注”地念书,直到她们走到他面前,他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然后站起来作揖,说:“两位表妹早,川阳有礼了。”
阮碧还没有动作,四姑娘已经曲膝盈盈地还礼了,又低声地说:“表哥早。”
声音又清又脆,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糯音。阮碧听着都是心弦一颤,更不必说徐川阳了。他飞快地看四姑娘一眼,眼眸深处几许柔qíng蜜意肆意横流。“两位表妹是要去给舅母请安吗?”说的是两位表妹,看的只是一位表妹。
四姑娘低声说:“是,表哥在此做什么?”
徐川阳说:“我每日早晨喜欢在花园里念书,今日下着雨,只好在凉亭里坐着了。”
四姑娘嘴角微抿,露出一丝笑容说:“表哥真是勤勉。”
徐川阳说:“表妹过奖了,川阳无其他爱好,便是喜欢读书……”
这都跟今日的秋雨一样没完没了了。
阮碧轻咳一声,扯扯四姑娘的衣袖,说:“四姐姐,咱们再不过去请安,怕是要晚了。”
四姑娘如梦初醒,脸色微红,说:“是,咱们还是快走吧。”
徐川阳不快地瞥了“打扰好事不解风qíng”的阮碧一眼,又温柔款款地看着四姑娘说:“罪过,罪过,是我耽误了两位表妹。若是晚了,舅母责骂,我愿一力承担。”
“你拿啥一力承担?空口chuī大气。”阮碧没好声气地说,不再理他,拉着四姑娘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