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阮碧早就想过,但是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犹如一块大石沉甸甸地直往下坠。
“我原本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才尽心尽力为你谋桩好婚事。嫁入定国公府的种种好处就不用说了,以你的才智,将来长袖善舞也不在话下。这么一条阳光大道,你偏不走,非要走独木桥。”紫英真人连迭摇头,失望地说,“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你也就是那些势力小人,看到达官贵人就拔不动腿,一门心思只想往高处爬,也不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真人。”阮碧断然低喝一声,恼怒地说,“什么高处?什么算计?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你以为我不知道哪一条路是康梁大道,哪一条是荆棘丛生吗?可是……可是……就是遇上了,就这么遇上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没有遇上,但是,没有如果呀。”说到最后,眼睛微微湿了,声音也岔了。
听到这番话,又看到她泪湿双眸,神qíng激愤,紫英真人深深触动,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心里一痛,叹口气说:“姑娘,地位相悬的相遇,还不如不遇。”
阮碧心里抑郁难言,垂眸不说话。
“再说,你了解晋王多少?战场里的统帅,踩着遍野的尸体走过来,他们的冷血又岂是你能想象的?”
这话听着就古怪,阮碧微微一怔,抬头看紫英真人。她全然不觉,视线落在丹桂上,眼神空空,好象在追忆着什么。
“你知道不知道,镇戎一役,晋王下令坑杀二万北戎俘虏。北戎男女老少一提到他,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剥他皮啖他ròu喝他血。”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
“那我再问你,那日在万妙居,你可知道他翻墙去见得谁?”
不知道为何,阮碧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连太阳xué都开始跳动。“谁?”
紫英真人没有回答,看着枝桠半天,说:“你知道吗?惠文长公主已经拿走你的庚贴,也找人合过了。前几日,她约我论道时,还跟我商量,说是这几天就请东平侯夫人上门,正式商谈亲事。想在腊月初六给你和小白小定,她说,那日是今年最好的大日子。”
阮碧无言以对。
“方才我在晋王面前说过了,惠文长公主是我知jiāo,你与小白的亲事也是我极力撮合的,我不能出尔反尔。你与他的事,我不便cha手,若是太后问起,我自然会好言好语,若是她不问,我也绝不会提起。”紫英真人看着阮碧,“我的好徒弟,明日开始我就闭关。你好自为之吧,可别到时候两头落空。”说罢,转身迳直走了。
阮碧心qíng异常沉重,走到丹桂园旁边的假山下坐着。
今日阳光很大,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惜却暖不到心里。紫英真人的选择出乎她的意料,但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晋王愿意支持皇后,固然是好事,但是万一自己与晋王亲事不成,太后怪罪,反而变成祸事。太后、晋王、惠文长公主这三人,她一个都得罪不起,所以她宁肯选择闭关。
头顶忽然挨了一记,阮碧诧异地回头,只见顾小白拿着一根树枝从假山后走出来。想来,方才头上那记,是他手里的树枝敲的。
“喂,她们都在水榭,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歇会儿。方才你不是跟我大哥一起走了吗?”
“我跟家轩说,要跟紫英真人谈点事。”顾小白轻描淡写地说,其实阮家轩当时哇哇大叫不肯同意,他一个箭步就跑了。
“我师傅刚走,你去追她吧。”
顾小白偷眼看阮碧,见她脸色不好,问:“刚才……你们两个是不是在吵架呀?”
阮碧一惊,随即一想,他听到也好。“你听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听到呀,我隔着远,就看到紫英真人很凶的样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阮碧摇摇头说,“你快回去吧,让人看到了不好。”
顾小白嗯一声,却不走,拿着树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假山。半晌,说:“那个……我都没有去过红叶庵,也没有追着你们家四姑娘一路。”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方才静宜妹妹跟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