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一gān人昂首挺胸,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向客堂。感觉不象是来调解,倒象是来吵架斗殴。
远远地就看到客堂外面站着一群人,有丫鬟、嬷嬷、小厮,穿着统一的服装,想来是沈府的下人们。他们原本放松地站着,彼此还jiāo头接耳说着话,但看到阮府的一gān人过来,立刻挺直腰,绷紧脸,双眼直视前方,个个如同准备搏击的乌眼jī。
阮碧心里想笑,拼命忍着,手便轻轻颤了一下。
老夫人误会了,迅速地转眸看她,目光如电,隐含责备。
阮碧忙冲她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并不是害怕,她这才把视线转开,目不斜视地经过沈府的一gān下人面前,脚步微停,低声吩咐,声音沉沉,十分的威严:“你们在外头等着。”
下人们异口同声地答应:“是。”声音整齐,气势十足,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懒散,顿时把沈府一gān乌眼jī的气势压下去了。
老夫人深感满意,迈步向前。
知客推开客堂的门,躬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大老爷首先挑起袍子一角跨进门槛,老夫人暗吸口气,由阮碧搀扶着,也走了进去,顿时眼前光线一暗。
这个客堂的格局与平日上香稍作休息的客堂一般无二,只是比较大,摆放着暗红色的桌椅,阮碧认不出材质,但看颜色温润,想来是上好的木材。客堂正中主位坐着一个眉毛微白的老和尚,神色温和,眼眉慈悲,想来就是有名的白云大师了。
在他的左手边一排客座长椅,坐着三个人,阮碧认出沈老夫人和沈相,另一个发须稀落满脸老年斑的老者,应该就是前右相沈密了。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阮碧,隐隐有诧异之色。
老夫人看到他们坐在左边位置,心里顿时后悔,来的太迟了,让他们占了上位。按捺着不慡,向白云大师合什一礼。
白云大师站起来还了一礼,指着右手一排椅子说:“阮侍郎、阮老夫人请坐。”
大老爷、老夫人走到旁边落座,尊长前面,阮碧是没有座位的,只好走到老夫人身后站着。
白云大师细细端详阮碧片刻,微微颔首,说:“这位就是阮五姑娘呀?果然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怪不得从不收徒的紫英真人也会破了例。”
屋里两伙人本来都是面若沉水,目不斜视,听到白云大师这番话,便如水里投下石子涟漪dàng开,神色顿时起了微妙的变化。沈相一家子是尴尬和不自在,垂着眼眸,如同被无形之手打了耳光。而阮府的两人都脸现得意之色,目光掠过沈相一家人的脸。
阮碧则不惊不喜,合什道谢:“阿弥陀佛,大师过誉了。”
白云大师先前赞她,有三分真心,七分假意——目的是抬举她,好让沈家心甘qíng愿认回她,但见她年岁轻轻,宠rǔ不惊,心里也暗暗稀罕,微微颔首说:“姑娘受之无愧,不必谦虚。”
阮碧微微颔首致意,不再多说。
这时,小沙弥送上茶水。
白云大师说:“这是老衲今秋亲手pào制的白果茶,有定神静气之良效,各位且品上一品。”
大家哪里有喝茶的闲qíng逸致,但还是给这位高僧面子,听话地纷纷举杯,小啜一口,便又纷纷放下。
白云大师看他们都绷着脸,谁也不肯低头退步的模样,心里微叹口气,说:“阿弥陀佛,说起来老衲与沈老夫人、阮老夫人相jiāo已久,与沈老相爷、文孝公也一起喝茶论道过,沈阮两府同为京城望族,清流砥柱,今日闹至这般局面,每每想起,三分痛心七分惋惜。今日老衲腼着脸皮,愿为你们两家做一回和事佬。”
第九十二章 因果循环
沈阮两家都是百年世家,别的不说,单这人qíng仪礼定然是到位的。是以白云大师这么一说,先不管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场面的话却 不能落下的。
沈密先说:“阿弥陀佛,大师大中至正,天下俱知,愿意巧施针砭之术,为这桩陈年旧事调和yīn阳,老夫和犬子自然乐意之至。”
阮老凉凉一笑,也说:“老相爷说的没错,老身和小儿也愿意听凭大师的调和,希望大师秉持公道,直言针砭,除却魔障。”最后八字说的铿锵有力,如金石相撞,气势十足。
“针砭”两字有对症下药的意思,也有规戒过失的意思。沈密所说的是前一种意思,泛泛而指调和手段。阮老夫人所说的是后一种意思,暗示沈家有过失,且是魔障缠身。因此这话一出,沈家三人齐齐神qíng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