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地快走到蓼院门口,秀芝推她一把,又轻叫一声:“姑娘。”
阮碧惊醒,抬头一看,只见秀平正从月亮门出来。
秀平也看到她了,迎了上来,满脸笑意地说:“哎唷,五姑娘,听说你好了?我这阵子忙着三老爷大婚的事qíng,也没有空过来看你,真是对不住。”一张口,扑面而来的轻佻劲儿,眼睛里更是赤luǒluǒ的幸灾乐祸。
“不过是小病,秀平姐姐何须挂齿?”
秀平委琐地笑着,装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qíng,压低声音说:“哪里是小病呀?姑娘就别硬撑了,别人不知道,我是清楚的。说起来,真是可怜见的。这男人张口甜言蜜语,骨子里都是三心两意,白白糟蹋了姑娘的一片真心。”
秀芝听得柳眉倒竖,冷冷地说:“秀平姐姐,我看你还是仔细自己吧,三夫人可是下个月就进门了。”
秀平顿时拉长了脸,哼了一声,扭着腰肢走了。
秀芝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句,说:“从前真没有发现她是这种品xing,口蜜腹剑,下贱坯子。说什么没有空看望姑娘,这不天天往四姑娘屋里跑?当别人都是睁眼瞎子看不到呀?”顿了顿,又说,“这是奇怪,怎么忽然就天天往四姑娘屋里跑了呢?”
话音刚落,又听一声清脆的“五妹妹”。
跟着就看到四姑娘只身一人从月亮门里走出来,神色紧张,动作毛躁。她快步走到阮碧身边,拉住她的手说:“五妹妹,你可愿意陪我走走?”虽然还是平常口气,但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更不等阮碧回答,便拉着她往抄手游廊走。
阮碧只得冲秀芝使个眼色,让她先回东厢房,然后陪着四姑娘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中间的休憩凉亭,四姑娘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一个方向。阮碧起初不解,忽然想起,有一回早请安的时候,因为下着雨,徐川阳就是坐在这里候着四姑娘的。
“五妹妹,我不想瞒你,三叔方才派秀平跟我说……官家今日要微服私访,可能会到……香木小筑,三叔让我……申时务必要到附近。”四姑娘吞吞吐吐地说。
阮碧倒也不意外,毫不犹豫地说:“恭喜姐姐。”
四姑娘转眸看着她,眼神复杂,兴奋、害怕、紧张、迷惘、犹豫、不安等等jiāo织纠结一团。半晌,她又喃喃地说:“妹妹,其实我……很害怕。”
阮碧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到底是涉世不深的少女。害怕万一官家相不中她,她就一点价值都没有。现在至少还有个期盼在,到那个时候,便连期盼也没有,从此只能任大夫人摆布了。柔声说:“姐姐,不必害怕,要说国色天香四个字也只有你真真担得起。”
四姑娘眼睛一亮,没有吱声,紧紧地握住阮碧的手。
阮碧看看天色,估摸着申时快到了,拍拍她的手说:“姐姐,走我帮你挑一身衣裳。”
四姑娘点点头。
两人携手到蓼园正房,阮碧替她选了一件颜色鲜艳的家居衣裳,又替她挑了几朵赤金镶红宝石的花钿别在头发上。四姑娘对镜照了照,低声问:“妹妹,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姐姐,你在自家后花园闲逛,难道还要穿着做客的衣衫呀?那太过刻意,反而落了下乘,也容易让别人生出反感。”
四姑娘不笨,一点即通,连连点头说:“妹妹说的是。”
阮碧听她声线都绷紧了,可想而知如何紧张,忙握着她的手说:“姐姐,你须得忘记方才秀平所说的话,只需象平常一样在花园里闲逛即可。”
四姑娘又重重点头,羡慕地看着阮碧说:“妹妹明明比我小,为人处事倒比我圆和婉转多了。”
“姐姐你想呀?人不都是血ròu做成的吗?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吗?还不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地去?原本也没有谁高谁低,差别的只是身份地位。所以举止上,姐姐要恪守人臣的本分,思想上,大可将他当成一个屁。”
四姑娘顿时失笑,点着阮碧的额头说:“你呀你,有时候又粗俗又促狭。”
阮碧见她放松下来,笑盈盈地说:“姐姐去吧,我坐等姐姐的好消息。”
四姑娘重重地点点头,带着秋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