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就守在厅堂里,正襟危坐着,也不敢大声说话。
过着半个时辰,徐郎中拎着药箱子急冲冲地来了。
他前脚刚进来,管家又跑进来,满脸惊异地说:“老夫人,大夫人,太医院的人来了,说是……”微微犹豫一下,不安地说,“晋王叫他们来给兰大姑娘看病的。”
老夫人原本是背靠着椅子的,听到这话,顿时睁大眼睛,坐直身子,偏头看着阮碧。其他人也都看着她,表qíng各异。厅堂里安静异常,落针可闻。片刻,老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就说已无大碍,让他们回去吧。”
大夫人轻咳一声,朝管家递个眼色,示意她别动。然后走到老夫人面前,低声说:“母亲,小姑她原先就因为姑爷的过世受了惊吓,又一路北上,劳累过度,气血两亏。徐郎中的医术虽了得,跟太医相比还是略逊一二。再说晋王好意差遣太医过来,咱们便是不用他,也该迎进府里奉茶,门都不让他们进,传出去人家还不得说咱们阮府过于傲慢吗?”
“方才烧香的时候,碰到一些老夫人,她们都问起晋王爷跟你的事……还有些老百姓也议论纷纷。兰大姑娘原本是不知道的,方才听说了,差点急晕过去了。”
她转眸看着阮碧,眼底里闪过一丝悲怆一丝无奈,闭了闭眼睛,疲倦地说:“罢了,罢了,请他们进来吧。”
阮碧垂下眼睑,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旁边的二姑娘斜睨她一眼,眼睛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都散了吧,让兰儿好好休息一会儿。”老夫人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想了想,又说,“五丫头留下吧。”
很快地,人走一空,只剩下阮碧。
老夫人凝视她良久,叹口气说:“这条路是你自个儿选的,往后好自为之吧。”
阮碧默默地点点头,向她曲膝一礼,退了出去。走出光线yīn暗的房间,站在温暖阳光之下,只觉得jīng神一振,忍不住对着高空云影展颜一笑。一直在外面等着她的秀芝走上前来,把手里的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纳闷地问:“姑娘高兴什么?”
阮碧漫不经心地说:”天气这么好,不该高兴吗?”
秀芝看看天空,不以为然地皱皱眉。这几日,阮碧叫她做的事qíng都很诡异,比如让她把皇后赏的huáng金带回三石桥的家里放着。比如让她把太后赐的珍珠项链拆了,将珍珠全fèng进锦袄的夹层里。而她自己则天天比照着《九州志》绣手绢。
走出chūn晖堂西边的夹道,只见云英在抄手游廊里坐着,一见她们,站了起来,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说:“老夫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兰大姑娘盼回来了,母女团圆,当真可喜可贺。”
语含双关,阮碧微微一笑,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云英赶紧跟上,看看左右,把手里拿着的信塞给她,玩笑地说:”姑娘有空了便回封信吧,有人翘首盼着,脖子都快断了。”
“知道了。”阮碧又淡淡地应了一声。
昨天送信过来,她也是这么说的。云英脚步微滞,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王爷天天一封信,她却一封都不肯回,方才有德送信过来时大骂她是铁石心肠,一点也没错。心里低骂一声,按捺着火气说:“姑娘,王爷待你之心拳拳,天地可鉴。”
心意拳拳,天地可鉴,就是要让自己做妾?既然如此,要这心意来有什么用?阮碧嘲讽地笑了笑,不再多说,带着秀芝走了。回到东厢房拆开信看了看,依然是柔qíng蜜意,却不能再让她耳热心跳,撕得粉碎,然后扔进火盆里烧了。
接下去的几日,晋王每日派太医过来给阮兰把脉,又赏赐了大量的珍贵药材。消息传到外头,自然是沸沸扬扬。好些名门望族的三姑六婆都递了贴子,说是要来探望阮兰,全被老夫人以“病人体虚需要安静”为由婉言谢绝了。
许是回到家里,心里塌实,又许是因为太医院妙手回chūn,阮兰恢复很快,到第三日便能下chuáng行走,叫了阮碧过去说了大半天的话,虽然也眼泪滴滴湿衣襟,却不象初见那日qíng绪激烈。
此后每日,她都叫阮碧过去说话,时常会怔怔地看着她出神,然后落下泪来了。
阮碧好几回想问她那桩陈年旧事,怕惹她伤心,终究不敢。
到十二月初一,又是老夫人吃斋烧香的日子。这一回,她没有带阮碧去,只带着阮兰去天清寺,说是要还个大愿。阮碧坐在老夫人暖阁里跟曼云一起做针线,顺便等着她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