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识赵家人的嘴脸,知道自己烟花柳巷出身,入了赵府也没有好结果,彻底死了心。隐姓埋名,辗转数地,在一个小道观里修行数年。她从小熟读huáng老,见多世事艰难,人qíng苦厄,渐渐悟出世事本无常,唯大道不变,而后,她到京城玉虚观挂单,与人论道,声名鹊起,令宣宗皇帝另眼相看,又有了赵皇后入宫这番因果,
……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又辗转这么多地方,光列换名字都十来回,她原本以为再无人知道这桩陈年旧事,不想今日却被晋王揭了个地儿朝天。好象光天化日之下被剥了皮,她只觉得说不出的震骇。
正思绪起伏,忽然听到小道姑在外面说:“真人,惠文长公主来了。”
紫英真人微微一愣,连忙摄心神,站起来打开门,一脸风清云淡地看着惠文长公主走进来,单掌行礼说:“无量天尊,长公主大驾光临,怎么不事先派人知会一声?”
“知你今日事多,原不想来打扰,方才听那些村妇说,晋王亲自来颁旨,可是真的?”长公主边说边走到北窗下的坑上坐着,窗了半掩,外面一丛藤萝刚冒了新叶。
提到晋王两字,紫英真人身子微微一颤,在她对面坐下说:“没错,是晋王亲自颁旨。”
“荒唐。”长公主重重一拍坑上小几,震得铜香炉都跳了跳,恨恨地说,“这孩子真是入了魔障,把自己的清白名声一股脑儿全丢了。如今,满京城的百姓都在笑话他痴恋阮五姑娘,求而不得,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避讳。”
“依贫道看,他倒是不怕毁了自己名声,也要成全她的名声。”紫英真人说着,不免想起二十年前赵将军的所作所为,两两相比,高下立判,虽然早已事过境迁,虽然她也早就放下,一念思及,心里还是一声喟叹。
惠文长公主垂眸黯然片刻,说:“-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前杜尚书夫人来祈福时,说是沈老相爷气得都生病了?可是真的。”
“能不气病吗?”长公主说,“好好一桩显亲扬名的婚事,闹成了大笑话。如今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又因为阮五姑娘跟他家的源渊,被一gān平头百姓指指点点。朱雀大街第一家,倒成了朱雀大街第一笑话,当真是灰头土脸。”
紫英真人微微一笑,说:“这下子阮老夫人应该解恨了。”
“解恨固然是解恨,她如今的心也提着呢。这回是彻底得罪太后了。正月时,命妇们进宫,她被太后多留了一个时辰,就跪在殿门外吃西北风,听说后来还是官家求的qíng,才作罢。”
“官家求qíng?”紫英真人诧异地睁大眼睛。
“他不是新纳了一个修仪,也是阮家的丫头嘛,好象行四,想来是她向他求qíng。”惠文长公主顿了顿说,“说起来,那丫头原是去过我府里,虽然长得好,看着有点木木呆呆的。不想进宫以后,倒忽然伶俐起来,颇有谢贵妃当年几分模样,把官家迷得五迷三道的,如今夜夜翻她牌子,气得谢贵妃都动了胎气。”
听到谢贵妃动了胎气,紫英真人心里快意,感叹地说:“许久没有进宫,都不知道宫里发生这么多事。”
惠文长公主说:“你还是别进宫了,只怕太后一见你,就要想起阮五姑娘,连带厌恶起你了。”
紫英真人苦笑着说:“只怕她早就厌恶了,今年正月大祭祀都没有召我。”
“你这徒弟收的真真是不值得。”
紫英真人默然不语,她对阮碧的感qíng是很复杂,虽然有责怪,却也有佩服。她自从家破人亡后,有十多年四处流làng,深知一个女子在外行走的不便。而阮碧抛弃了世家名门的出身,抛弃了亲王府金玉满堂的生活,孤身去了天涯,这份勇气,这份胆略,有几个闺阁女子可以媲美?
她们的师徒关系原本就是一场jiāo易,她既然把阮五姑娘送进宫里,这场jiāo易算是结束了,她倒希望,从此之后,阮碧能够海阔天空地活出她没有的jīng彩。想到这里,她感叹地说:“也不知道那丫头跑到哪里了?”
“那丫头颇有点能耐,我私下派人找过,找到涿州线索便断了。”惠文长公说,“不过,如今我倒是知道她在哪里了。”
紫英真人怔了怔,问:“在哪里?”
“濠州。”惠文长公主目视着南方说,“匪阳手下有个侍卫长,叫余庆的,自小跟着他。前些日子匪阳忽然给他谋了一个差使,出任濠州都总管,下辖一万兵马。可想而知,她定然是在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