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神色复杂地看着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的李锐,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位置。
她本不想这么早让他知道事实真相的。对人充满仇恨,就会带有怨怼之气,心胸难免狭窄,为人处世也会带着一种尖酸。她并不想把李锐养成“哈姆雷特”那样的人。
她不是真的邱老太君,她并不关心信国公府的未来、权势之类的事qíng。她只想要这个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能够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好还有一份担当,一份慡朗,能够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最好。
花嬷嬷看着双手捏紧拳头的李锐,不忍心地开口道:“少爷……”
“你给我闭嘴!我和我祖母在说话!”
花嬷嬷叹了口气。
”奶奶!刚才刘嬷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擎苍院里的药都沾不得’?什么是‘跟着锐少爷一辈子都是书童’?是那刁奴一厢qíng愿的臆测对不对?我回去就要婶母把她赶出府去!”
顾卿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被埋在荣华富贵,锦绣前程的外衣下的荒诞。
他需要有人告诉他那不是真的!
事qíng都发展到这样,再说什么“是为他好”都是矫qíng。
她一指旁边的椅子,对李锐说。“你先坐着,听奶奶给你讲个故事。”
顾卿怕小胖子太激动晕过去,他现在体质很差,因为过度肥胖,常常体力不支。让他先从理菜地开始,也是为了慢慢加qiáng他的户外锻炼,先把底子给养回来。
李锐紧紧咬着嘴唇看着顾卿好一会儿,这才坐到了椅子上。
顾卿在脑子里理清了思绪,这才开始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从前,有一个人家,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大生的早,xing格稳重又有才能,所以他们的爹娘准备让他继承家业。二儿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惊才绝艳,但也是中人之姿。小儿子从小体弱多病,后来死于疫病,没能成年。”
“……很多年后的有一天,大儿子为了救他的上峰,不幸英年早逝……”
顾卿将她知道的事qíng改头换面,换了个其他人家的壳子,给李锐说了起来。
“……再后来,二儿子的夫人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得到的东西落到了她的头上。她居然成了这个大家庭的女主人。正因为这个地位并不是靠实力得来,惊喜之下,她也难免心虚。”
“她的丈夫也在这府中大儿子的上峰手底下做事。她总担心那个上峰考虑到大儿子的功绩,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还给大儿子的遗子。所以,她做了个决定。”
李锐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那把圈椅可真可怜,扶手位置已经被捏的噶扎噶扎作响了。
“那个孩子的母亲在他爹去世后的第四十九天跳湖殉qíng了,他的爷爷伤心之下卧病在chuáng,无法起身。他奶奶要伺候他的爷爷,从不出远门一步。这孩子如此可怜,怎么能没人教养?于是那个当家的主母就把这个孩子带到了自己院子里,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养。不,比亲生儿子还要好。”
李锐看起来要哭了。
“她给他想要的一切,把他惯得无法无天,无论他要什么,她都给他。她告诉他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就算不上进也没什么,反正一辈子不愁吃穿。她告诉他,要身体qiáng壮,就得像他的爷爷奶奶那样顿顿有ròu,多吃才能多长,瘦小的孩子出去遭人笑话……”
“她把他院子里的小厮每隔一段时间就以各种名义换掉,那孩子一直都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心腹;她在那孩子的院子里塞了各种耳目,就算那孩子没有学坏,也要撺掇着出去惹点事,把名声败坏才好……”
“他的夫子从来呆不满半年,上的课又要从头学起,一本‘小学’读了三年。”
“她将金疮药里掺了生锈的铜屑,她不用府里的大夫,反而派人绕出内城去前门街上给那个孩子找大夫;她……”
“不要再说了,奶奶!”李锐从椅子上一把站了起来,跪倒在顾卿的身下。
“奶奶,呜呜呜……救救我奶奶……我不想死!”李锐趴在顾卿的膝盖上,又惊又气的大哭了起来。
很快,顾卿就觉得自己的裙摆湿透了。
“我不想当什么国公,我也不想当什么官,我只想能好好的活着。我想做我的富家翁,做我的国公府嫡长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