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浑浑噩噩间好像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但是又死活想不起来,一抬眼看见张玄站在门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用手抚了抚额头,苦笑着说:
“我身体竟坏到这个样子了吗?居然还出现了幻觉。”
我是天眼出了问题了吗?居然出现了幻觉?
张玄一开天眼扫向邱老太君,顿时被那弥漫到快要吞噬掉邱老太君的黑气吓得倒退了几步,差点没有跌坐在地。
这是哪里来的报应之气?居然连功德金光都压不住了!
这样下去,邱老太君会不得善终的!
张玄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被这么浓重的因果之力缠身,邱老太君面相本来就是已死之人,全靠天君的功德延年益寿,但延年益寿只是延寿,身体总有耗尽jīng血之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大限已至。
邱老太君的大限应该在去年遇刺的时候就到了,不知为什么又延续了许久,但耗到现在,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后来边关告急,张玄顿悟天君不走乃是为了镇压边陲的气运,朝廷如今还需要李国公这位兵部尚书,所以即使是残躯,天君也得硬撑着。
张玄和一gān师兄师姐一想到这位天君的牺牲,常常是肃然起敬,将她奉若天人典范,恨不得日日在她身边听从教诲才好。
天人本无痛无灾,了却因果,虚豁清净。如今天君附身在一个又老又病的老太婆身上也就罢了,现在还不能自己沐浴更衣,又不良于行,连说话都会有僵硬之时,这会是多大的无奈和羞rǔ,张玄只要一想,就会额蹙心痛。
天君的功德本来能保证她即使功成身退,也一定是安详辞世的。就如去年大限将至之时,若是那一下摔的去了,一定完全无痛无觉的。
可如今黑气缠身,天君会如何脱窍,张玄也不能肯定了。
顾卿还在扶着额头,以为自己是脑子糊涂了,这边张玄几步窜到前面,抱着顾卿的大腿泣如雨下。
“老太君,老太君这般牺牲……是我们无能,倒让您受累了!”张玄触目伤怀,把屋子里的人都惊得不清。
何谓牺牲?何谓受累?
这位道长又在说胡话了。
只有顾卿浑身一震,带着惊疑的眼神看向张玄。
他看出什么了?
他知道自己做出了牺牲?
“老太君若是去年呜呼不起,如今倒不用受这么多的罪。可如今北方大乱,百姓颠沛流离,您竟是连去都不能去了,呜呼哀哉,小道一想到老太君如今的处境……”张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让顾卿忍不住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你知我是……”
穿越的?
张玄满脸涕泪的点了点头。
“我知。”
我知你是天君下凡,救苦救难的。
“我是龙虎山嫡系,自幼就开了天眼,能看清不属于人间之qíng景。”
“你们统统下去!”顾卿一指门口。“花嬷嬷。我和张道长有事要谈,劳烦你带着下人们出去,把住门口,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包括铭儿和锐儿!”
花嬷嬷和屋子里的下人从张玄失态开始就又惊又疑,甚至有人以为张玄是邱老太君什么失散的亲人,或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被张道长知道了。
秉承知道的多死的快的定理,一群下人退的极快,唯恐多留一下被两人疑心。
顾卿哆嗦着下唇,忍不住问道:
“你……你竟知我的难处?”
张玄擦了擦眼泪,跪坐于地,端端正正的对着邱老太君拜伏于地。
“小道知道您以前必定是平安喜乐,在上界过着我们这里无法想象的祥和生活。人xing丑陋,世间悲苦,您初来乍到,又是老妪之身,有所不适,自然是可想而知。可事关人命,您不得不苦苦支撑,想必心中一定是苦闷至极。”
张玄的话一说完,顾卿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没有人能忍受着自己一点点老死的。更没有人能忍受眼看着自己即将像是行尸走ròu一样的死去。
她即使贵为老太君,可是有钱无处可用,有脚寸步难行,整日里困于后宅之中,望着这一亩三分地过着日子。孙子们在时自然是喜气融融,可孙子们渐渐长大,她就如同现代人所说的“空巢老人”,除了有丫头伺候,竟是连找个人说说知心话的可能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