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伯父,还是你问吧,想来侄儿的话不作数,他们不放心呢。”
华灼站到华顼的身后,一副反正我不管了的表qíng,她知道自己威信不足,真正拍板的决定,还得父亲来做,不过父亲跟二管家嘀咕了有一阵,庄上的qíng形大致也问清楚了,她觉得父亲会认同她的决定,所以gān脆就撒手了。
“胡闹!”
华顼低斥了一声,然后神色一肃,道:“李庄头,把荣安山斋的大门打开,送姨娘和……少爷进去休息,二管家,刘族老,我们去晒谷场。”
华灼缩了缩脑袋,眼巴巴地扯住华顼的袖子,道:“我也去。”
华顼哼了一声,抽回袖子,往身后一背,径自往前走去。二管家、刘族老赶紧跟随其后,往晒谷场去了,庄子上大部分佃农们,都还在晒谷场上聚着,议论纷纷的,一见到主家老爷来了,身上穿的还是官服,自古哪有民不怕见官的,顿时就矮了三分,再想起之前李庄头和刘族老劝他们的话,主家只肯减半成租子,他们也该见好就收,不然主家与他们一拍两散,鱼篮打水就成了一场空,心里顿时又虚了三分。
李庄头留在原地没动,犹豫地看着华灼,还没有开口,华灼已经一摆手,道:“瞧我做什么,还不赶紧跟着我爹……呃,跟着我四伯父……”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刚才被父亲哼得有点心慌,一不留神差点说错了,好在篱笆墙里也只有李庄头在。
“可是……老爷他……”李庄头没敢迈步。
“四伯父刚才可没有说不许我跟着去。”华灼厚着脸皮,把华顼的一声哼,当成了默许,领了两个丫头和阿福,追在华顼的屁股后头去了。
李庄头只能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跟着去了。一边是老爷,一边是小姐,他哪头都得罪不起,别看小姐在老爷面前柔顺得跟猫儿似的,老爷没来的时候,可真叫一个威风,连刘四这样的老家伙,都俯首帖耳的,将来庄子上的事,指不定就是小姐做主了。
华灼到底心虚,跟在华顼后面到了晒谷场上,没敢靠得太近,索xing就拉了七巧和八秀两个躲到一垛谷堆后面,只见自华顼往那里一站,晒谷场上就鸦雀无声,只有父亲低沉严肃的声音缓缓在晒谷场上方飘着。
“……近日家事颇多,拙荆身体不好,因此误了庄子上的事……小女初掌家事,稚嫩无知,处置不当……未料竟出此大祸,幸得无xing命之忧……减租之事,自有华某担代……必教大伙儿都满意……淮南府各家约定俗成,我华家也不能擅自降租,若大家还信得过华某,且再等几日,必定说通其他几家共同降租……”
华灼不满地嘟起了嘴,爹爹还是那副君子脾xing,这种事qíng居然还先把过错往自家身上揽,不过这些话,听上去也确实比她先前那些qiáng硬的话语好听多了。
“然,值此危难之时,原应同甘共苦……我以诚心待人,亦望人以诚心待我,圣人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今日大家与我华家共甘苦,他日亦有德报,今日大家以怨报德,他日我华家自当禀承圣人教诲,以直报怨……望大家细思量……有何计较,当有所定夺……”
咦咦咦?这话听上去……怎么好像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华灼瞪大眼睛,原来爹爹也不是纯粹的翩翩君子,听听这番话说的,字字千钧,别看佃农们个个都有些小心思,但骨子里还是老实巴jiāo的农民,这么多人聚在这里,还不如华顼一个人身上的气势qiáng,几句话就被压得头都不敢抬了。
恩威并施,莫非这就是母亲给她的四字箴言真正蕴含的意思。母亲给了她四字箴言,而父亲却在她面前现身说法,言传身教。
华灼坐在谷堆上,抱着双膝,望着父亲镇定自若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弥漫,父母在堂的幸福生活,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被关怀,被呵护,被寄予重望,又被循循教导,上一世她不曾珍惜的,这一世,她视如珍宝。
事qíng圆满地解决了,面对华顼的一身官服,佃农们最终半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平静地接受了减租半成的事实,没人敢再有二话,主家肯减租子,已经是他们占了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