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烟摇摇头,眼泪流得更多了。
“究竟出什么事儿了,你不说话,娘心急,娘一急就心疼,你这个不孝的女儿,莫非要眼睁睁地看着娘的心疼病犯不成?”
华烟扑进惠氏怀里,哭道:“娘,她们知道了,她们都知道了,以后女儿没脸做人了……”
“知道什么?”惠氏一头雾水。
“庄铮……她们知道我……娘,我没脸见人了,她们都知道了,一定是郑敏那个死妮子说出去的,呜呜呜……”
堂堂一个本家嫡女,暗暗喜欢某个少年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可是却抢输给自家的一个嫡支女,那才是真正丢脸丢到家的事。
惠氏大急,道:“郑家那丫头最是爱口舌的,你怎么能让她知道你的心事,这事儿传出去,不但你丢脸,咱们荣昌堂上下都没脸。”
华烟哭得几乎接不上气,断断续续道:“我、我也不是故意……就是气不过庄、庄铮向着她,暗地里发了几句牢骚,不巧……不巧被郑敏听到了,她答应替我保密的……”
“她的话你也信,她那张嘴,就跟她娘一样,天生嘴上没带把门儿的,什么话儿都守不住。”惠氏气极,又被女儿哭得心烦意乱,“成了,你也别哭了,这事儿还没定呢,不见得没有挽回的余地。”
华烟一愣,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怔怔地看着惠氏。
惠氏咬牙切齿,道:“庄家跟荣安堂还没有换生辰八字,没有请媒人,纳吉问礼一样没有,外头闹得纷纷扬扬人所皆知又怎么样,说说而已,怎么能做数,只要我们手脚快,还有机会抢回来,抢回来了你就不丢脸,我们荣昌堂也不丢脸。”
“怎、怎么抢?”华烟茫然道。
“这个你不用管,看你哭的,眼睛都肿得像核桃了,到娘屋里用热水敷一敷,还有这屋子,也得让人收拾一下……”
华灼并不知道,惠氏这回是下了狠心要把庄家这桩婚事给抢回来,她这会儿正在看天。
时已近huáng昏,天色也微微发灰,有些雾蒙蒙的,风chuī过檐角,挂在上面的灯笼左摇右晃。早上出门时还阳光灿烂,但过了中午,天就yīn了下去,气温也明显冷了一些。
腊八过后有大雪。
如果庄铮的话没错,恐怕明日或是后日便要落雪了,她要早做准备才好。于是她高高兴兴地把华宜人叫出来,道:“走,我们去西跨院蹭饭。”
西跨院,就是明氏住的院子。
第二天,果然落了雪,不过是在掌灯时分,天色已黑,远处的看不见,只有灯笼昏暗的光芒笼罩的地方,才看得到片片轻薄如鹅毛的雪花,被风chuī得往东南方向偏去,然后飘然落地。
华灼焐着手炉,披着厚厚的斗篷,戴着帽子,倚在廊柱边看着飘飘落落的雪,前后两世加起来,头一回觉得这雪花儿真好看,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的人要赞它,写诗,作画,谱成曲,唱作词,若她有那样的才气,只怕此时也禁不住要手痒了,可惜重活一世,只长了她的胆量和见识,却没带给她像杜宛那样的才气。
“小姐,外头冷,赶紧回屋吧,冻着了可怎么办?”
八秀从屋里出来,好说歹说,死拖活拽地把兴致勃勃想要赏雪的华灼给拖回了屋里。
隔日,华灼就陪着明氏出了荣昌堂往佛光寺还愿,明氏曾经许过什么愿她不知道,反正只是个借口,在佛光寺晃了一圈,捐了两个香油钱,华灼就拖着明氏往西山去赏梅。
明氏虽不知内qíng,但她是过来人,昨日华灼上她那儿蹭饭,就已经瞧出些什么,依了华灼的请求,今日带她来佛光寺,此时见她忽又要去西山,就更确定了,也不多问,只露出古怪的笑,道:“这大冷的天,落了雪,西山的景虽好,梅虽香,但路恐不好走呢。”
华灼心里一跳,听出明氏话里有话,面色不变,笑盈盈道:“西山峰险,梅景名闻京城,踏雪寻梅,最是雅兴,又岂怕道路难行。”
“你自个儿不怕就好。”明氏一笑,状似无心,又似有意地道:“今日临出门时,我听说姐姐也让人备了车,去了庄府。”
华灼低下头,眼神一闪。果然,其实在郑毓说出那番话后,她就意识到不妙,知道荣昌堂一定不会甘心丢这个脸,无非是两条路,一是把庄家这桩婚事抢回去,一是迅速给华烟找一个比庄家qiáng得多的婆家,但后者又岂是轻易能办到的,若轻易就能办到,当初惠氏也未见得看上庄家,哪怕是华烟比较喜欢庄铮也不行,而前者要办起来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