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七巧却已是向华灼连连道喜,附耳低声道:“恭喜小姐得偿所愿。”
华灼掐了她一把,嗔道:“还没有准信呢。”其实观山说亲眼看到庄大老爷取出了庄铮的庚帖,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这就是枯月大师和孙大儒保媒成功,两家换庚帖,定立婚约,眼下差的就是一纸婚书了。
仿佛心中终于落下一块大石,她轻松地仰起头,望着烟花掩映下的一轮明月,只觉得又圆又亮。“少爷,老爷说,让你赶紧回去。”观山摆脱了宫彩的追闹,终于把庄大老爷派他出来的用意道出。庄铮神色一沉,知道父亲虽然勉qiáng应了婚事,但心中终是有些不高兴的。他微微转身,望着身旁站立的少女,亭亭玉立,恰似一株挺立于池中的红莲,濯清涟而不妖,得此佳人,此生无憾。狰狞的钟馗面具下,少年露出温暖而和煦的笑容。“世妹……”
庄铮的声音自身后轻轻飘来,她蓦然回首,只见灯火闪烁中,少年的身影分外挺拔,宛如玉树临风。
“庄师兄……”她敛襟屈膝,“今日别后,不知何时再有相见之期,小妹谨祝世兄学业有成,鹏程万里。”
庄铮凝视着她,良久才轻声:“此去求学,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他顿一顿,语声更轻:“终信花好月更圆。”
华灼的脸更红了,他的意思是三五年内,必定迎娶她过门。“不知世兄何时前往嵩山学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头微怅的qíng绪,她才问道。
庄铮迟疑了一下,道:“日子还未定下,不过父亲现在喊我回去,只怕就是要定日子了。”
华灼动了动唇,想说日子定下来告诉她一声,他走时她好去送,但话到唇边,仍是咽了下去,只道:“求学在外,不比家中,多有不便,还望世兄多保重身体,不念自己,也要顾念家中父母。”
学业很重要,但也不必太用功,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忘了还有人在等他回来。
“放心,我省得。”这一次,庄铮只回了五个字,却是重逾泰山。
一蓬烟花在夜空中爆开,五彩缤纷,正如一双小儿女此时的心qíng,有甜,有涩,有离别,亦有期待。少年高举双手,一揖作别,宽大的袖袍在风中招展,挡住了不舍的目光。
少女屈膝还礼,垂下头,发间的珠翠反she着火光,闪烁不定,掩去了眼中晶莹。
从未有这一刻,竟觉得如此不舍,那么多的算计厉害,在此时此刻,都已随风散去,几步之间,二人身前弥漫的是世间最单纯、最无暇的qíng感,这一别,再相见,唯有花好月圆时。
他说:终信花好月更圆。她信:下一次相见,烟花会更绚烂,月色会更明亮。
所以无需离愁。“世妹,我先送你回去。”直起身来,庄铮依旧彬彬有礼。
华灼微笑着摇头,道:“我愿目送世兄离去。”
她并不是只带了两个丫头就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只是那些人有眼色,离得远远的,吊在后面,并不靠近,所以不需要庄铮送她,再者,上元节,不夜天,还没什么人在天子脚下闹事。
少年并不勉qiáng,留下了贴身小厮护送她,回身而去,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中。
“别看了,人都走没了影儿……”
讨人厌的声音,总是会在最不适当的场合出现。
“韦氏兄,你为何总是yīn魂不散?”华灼咬牙切齿。
“非也非也,应该说华世妹你怎么总是在我的面前出现。”
韦浩然摇着美人扇,脸上还戴着那只龙王面具,华灼看不到他的表qíng,但是可以想像那会是多么可恶。
“qiáng词夺理。”
华灼懒得理他,带着七巧和宫彩转身就走,韦浩然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才走出两步,就被小厮观山给拦住了。
“三表少爷,此路不通,请走别途。”
“你一个小厮也敢挡我的道!”韦浩然一扇子敲在他的头顶上。
观山也不恼,仍是笑嘻嘻道:“小的哪儿敢啊,只是这条道儿真的不通嘛,三表少爷你走那一边,人多热闹。”
说话间,华灼带着丫环已经淹没在人群中,见不到人影了。
面具下,韦浩然的表qíng隐不可见,只有一声充满讥讽意味的笑声,自他的口中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