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宛不由得一笑,她是何等冰雪聪明,立时就听出了华灼话中的意思,道:“既然有我相熟的,便必然有我不相熟的,你还请了谁?”
“我的一个堂姐,旁系的,闺名叫做宜人,我想介绍给你认识。”
杜宛点点头,道:“其实你不必照顾我的qíng绪,清玄毕竟已经是世外之人,无端卷她入俗世不好。华宜人,这名字听着便觉得不俗,想来是个妙人,我信得过你,不会介绍一个无趣之人给我认识的。”
华灼又是一笑,指着白瓷盏和装水的碗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好茶,这样的好水,若没有一位清心寡yù、脱世忘俗的人在场品茗,便是糟蹋了。”
杜宛想了想,赞同道:“算你有理。”
于是不再有言语,华灼继续趴在窗口欣赏着美好的chūn雨chūn光,她的头发已经梳好了,两个简单的圆髻,cha了一枝刚刚从枝头摘下还带着雨珠的桃花。鲜艳,娇嫩,衬出人面桃花的美丽。
杜宛脱了鞋,侧倚在软榻,手里已多了一本书卷,缓缓翻看。紫鹃沉默着,却也自然而然地从腰间香囊里取出一小块上好的水沉香,放进熏炉里,点燃。
淡雅的香气,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然后从窗口、门fèng中逸出去,融入了chūn风chūn雨chūn光中。
然后,华宜人来了,带着那个丑丑的、名儿却旖旎艳丽的小丫头碧桃花。
“杜宛。”
“华宜人。”
华灼的介绍简单明了,杜宛和华宜人都不是普通的女孩儿,一个冰雪聪明如诗如画,一个淡然雅致心如高山之雪,只一见面,细细一打量,便彼此有了底,所以根本就不用华灼画蛇添足多说什么。
清玄来得最晚,昔日的千金之躯,如今只是一袭僧袍芒鞋,胸垂佛珠,淡眉素面,虽无绮丽之貌,却别有一番超脱气质。
“阿弥陀佛,小尼来晚了,今早有一场小法会,方才结束。”略略解释了一下来晚的原因,然后清玄望着华灼微微地笑,合什见礼,“华小姐,久不见,却是风采更胜往昔。”
华灼连忙回礼,也笑道:“清玄师父亦是神采奕奕。”这倒是实话,清玄现在的神qíng气色,比当初好了很多,可见她已经彻底从被bī迫出家的低落qíng绪中走出来,在佛法中获得了安宁。
再次把华宜人介绍给清玄,仍只是寥寥数语,清玄却是自有一套观人之法,见华宜人虽是容颜淡雅,却是眉带倔色,显见是有段过往的,便笑道:“初次见面,我有佛珠一串,檀木所制,最能清心宁神,便赠与宜人小姐吧。”
华宜人接过佛珠,很是认真地套在腕上,道:“多谢师父赠我佛珠,宜人必视若珍宝,珍而重之。”
清玄微微一笑,道:“佛珠只是外物,还是要你自己放开些,心静便好。”
华宜人若有所思,转动着腕上的佛珠,渐渐出神,清玄也不扰她,转而又望向杜宛。杜宛正在烧水,这时水正好一沸,她又往里添了一点中泠泉水,然后等待第二沸。
华灼注意到清玄的目光,笑着解释道:“这是天下第一泉,我自京中带回来,烧水这活儿,原来该让丫环来做,宛儿偏是不肯,说丫环不懂水xing,白糟蹋了这么好的水。”
清玄微微动容,道:“原来是名闻天下的中泠泉水,怪道杜小姐这样慎重,托华小姐的福,清玄今日沾光了。”
杜宛这时却忽地一笑,道:“这样的好水好茶,若是静儿妹妹知道了,非急死不可。”
华灼被她这么一说,想到庄静跳脚的模样儿,也不由得会心一笑,道:“改日再请她吧,今日是替我洗尘,她在郡城,一夜之间怎么赶得过来,等过几日,我再邀她来,咱们再聚一聚。”
泉水三沸,时机成熟,杜宛开始温壶沏茶,她jīng于茶道,沏茶的动作也是极尽优雅,华灼不再说话,清玄也凝神而望,就连华宜人也从深思中回过神,三个女孩儿俱都正襟危坐,欣赏着杜宛沏茶。
缕缕茶香,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沁人心脾。
一盏茶毕,方氏那边也已经把洗尘宴准备好了,派人来请,同时,其他客人们也陆续到了,说来都是淮南府里数得着名号的贵妇、小姐们,华灼少不得要应酬一番,清玄是出家之人,杜宛不喜应酬,二人饮过茶后,便告辞了,只有华宜人跟着华灼,出席了洗尘宴,往来jiāo际,自不多提。